坐在走廊的藤椅上,我享受着午后阳光的沐浴。一丝半缕的清风吹动廊沿面前的树叶,摇的枝丫乱颤。迎春花又开了一季,玉兰也陆续打骨朵,旁边幼儿园的小娃开始嬉闹,一切祥和的可以。
坝子里,两只白色哈吧狗围着一个妇人打转,哈哈的伸着舌头。那人掐着火腿喂这俩狗,一边念念有词:“苒苒,多吃点多吃点。”
风像是听到了她的说辞,刮下了冬天那片顽强的枯叶,正好打在我的手边。手不由一颤,书差点掉了。狗儿这时蹦哒的更欢实,像是听懂了话。这畜生,真不像个畜生啊。
她叫霍燕红。以前吧,是村上出名的美人。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像五十多岁,蓬松着头发佝偻着身子。可十年前,她的样貌在十里八村是找不到第二个的。她不过才四十岁不到。
村里的娃都说她疯了,但她不打人。除了外表邋遢以外,行事基本正常。只是她不愿意洗脸,不愿意换衣服,身上经常臭气熏天。即便亲人强制性的给她洗刷,也只能一个月强迫一次两次。逼急了她会咬人一口,撒腿就跑。
她芳华正茂那个年生大家都穷,按照她爸的意思嫁了家里养奶牛的詹适华。家底厚实,老父说能跟着过好日子。当时不进给提了10斤牛奶给家,还真拿了10块钱出来做彩礼。她家里父亲笑的眼睛都没了,只有母亲心疼的摸着她的手抹眼泪,看着她不苟言笑的发呆的样子一下一下的抽泣。
可管她如何反对,还是嫁了。而且还顺利的在第二年生下了女儿。小名:苒苒
生娃的那天,婆家本是找的村头的接生婆子和婆婆一起接生。接生婆气喘吁吁的到的时候,一看霍燕红的状态,笃定的说还早呢。转头就去厨房吃荷包蛋去了。无论霍燕红在里屋杂叫唤,硬是过了两个时辰才进去看她。这时她婆婆不耐烦了,催接生婆快接生。婆子白了一眼,上前去摸她肚子。这一摸一按,就发现事情不对。脸色骤变,立马跑出屋子对门口坐着的老爷子说:“你家这得送医院,我接不了。赶紧吧。“ 一溜烟跑了,詹适华跑去拉都拉不住。
这才找了镇上的车去了医院。新生命降生,给她家添了喜事,可孩子出来了,她大出血了。
医生好心,在欠了医院一大笔钱的情况下,把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也因此拉下了饥荒。她母亲把老房子卖了,可以说求了一个村子的人,才把医药钱给还了。而公婆拿了两万出来,再也不动声色了。
有的时候老天不公,倒霉的事情喜欢指到一个人身上来。
因为这个事情,也因为生女儿后,她再也不能生了。她公婆变着法要求詹适华离婚。最后以老爷子把奶牛场交给詹适华打理为条件,成功的说动了她丈夫。
以夫妻不和为由离了婚。霍燕红一点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想要钱,只是拼了命的要求女儿得跟她。最后男方拿了一万块出来,解决了一切关系。
父亲说她很傻,拿着一万块,一家住着租来的房子里。霍燕红看着窗外远处冒着烟的房顶,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跑去收拾衣物。她选择了去城里,做了一个良妓。走的时候,任由她妈如何捶打她,她恁是没动摇,也没哭一下。她就求她妈看好女儿。
就这么样,她以一天赚好几百的速度。五年时间还了钱,买了房给她父母。
苒苒很像她,眼睛透着光。每每在羊肠小道上奔跑的时候,都像一道美景。村里的三姑六婆靠在墙脚无不嫉妒的酸两句。
霍燕红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每次的模样都变得更性感妖娆。虽然她尽量隐藏,虽然她知道农村的是非很多。但是还是疏忽了三姑六婆的口齿。
这时的詹适华,她的前夫,却变成了个瘾君子。家里奶牛场早已让他变卖了。他的父母在挽救无效的情况下,母亲前年气死病床,父亲郁郁寡欢之下,无暇管他。最后家里卖的只剩下一张席梦思床垫。唯有房子是他父亲的名字,没有办法去变卖而已。
詹适华见到霍燕红回家的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疯狂的朴向她。第一次是开口要钱,第二次是求着要钱,第三次,第四次…… 后面直接在手臂上割一刀口子,让霍燕红给钱去医院。
那年春的尾巴上,柳条已经抽出老长。河里的冰块已经融化殆尽。
她父亲很严肃的找她说不能够再无休止的去管这个瘾君子了。那是个无底洞填不满。老头比谁都更心疼钱了。好笑的是这一次她认同了平时如葛朗台一样父亲的想法。她确实不应该去妥协,赚的这个钱多容易,只有她才清楚。
隔了不久,詹适华如约好了一般发狠的敲着门。霍燕红带着城里看场的两个朋友守在了院子外。她朋友长得高大,一看就是练过的。詹适华敲门未见开门,昂着苍白的脸裹了裹外套拖着鞋走出来。霍燕红使了眼色,两朋友一下上去按住了他。
这一按,让詹适华下巴磕出了血印,哇哇大叫起来。霍燕红气的想笑,还没打他就怂成这样,便丢下两句以后不许再来的话,便放了他。
事情的起因就像燃烧森林的小火苗。它也能让詹适华的心燃烧的六亲不认,冲动可怕。
第二天,霍燕红在12点下班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苒苒走丢了。她手心发着冷汗,一路着急的赶回去。村前村后都找了个遍,最后没办法报了警。警察最后锁定在了詹适华的身上。
抓詹适华的那天,霍燕红挣扎开母亲的手,冲进了人群。连警察也没拉住。她揪起詹适华的衣服,发狠的问:“苒苒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啊~~“ 一声不吭的詹适华看了她一眼,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样,说出两个字:“河里!“
警察带走了罪犯,霍燕红在村后的大河岸上泡了一天一夜。最后是村支书和她爸把她扛上来的。
自此,霍燕红再也没有化妆,再也没有去大河,再也没有去上班。
坝子里,零零散散的开了一些蒲公英花,焦黄的印着阳光。风一来,灰尘跟着枯草一起在半空打滚。空地上,没了人,也没了狗。
我拿起书,抖抖身上的灰,拖着藤椅进了房。门外,鸟叫狗吠人声,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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