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喜欢看一些触及到心的文字,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他们不在我身边,却时刻在我心里,既能看见他们,也能听见他们在对我说些什么……
看的文字多了,我试着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文字,写着写着就会想起很多人。这些人都是我不长不短岁月里,走过,路过,又错过且消失了的人。他们不在我身边,却总是能看见他们,在前面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这都是安静的时候。此时,也很安静。
今天上午来上班的路上,发现路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口罩带着,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都只看见人的一双眼睛。
留着一双眼睛是去看路的,如果把眼睛也遮着,就会像偶然闯进家里的无头苍蝇一样,它由于害怕人抓住它,就急得到处乱飞乱撞。我总想那些苍蝇是不是在恐惧的时候吓得闭起眼睛,以至于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出路。
秋冬季节的天空,雾和霾交织在一起。为了避免吸进去有害的空气,出门很多人都带着口罩。我也买过几个口罩,戴着的时候,呼吸起来有点憋闷,嘴巴吸气呼气还会把口罩弄得十分湿润,感觉湿乎乎的一片,难受。
我平时很注意养生保健,但是口罩我就是不愿意戴了。我认为,戴着口罩,人们都不认识了,也看不清人的样子。我一般在雾霾天,尽量少在外面行走。如果非要在户外活动,那也只好听天由命。
上下班路上,医院是我的必经之地。出了地铁口就是这家医院。春夏秋冬每一季行走在医院的那条人行通道人都特别多。进进出出医院大门的人也特别多。坐在医院周围椅子上、花坛上的人也很多。有些人是医生,有些是病人,有些是家属,有些是行人。
雾霾天,上下班路上,我也不会戴着口罩我是行人。但我曾经在五年前也是医院的常客,每天都会在那里停留很多时光。母亲到武汉最大最好的医院查出来癌症后,开始了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每天陪着母亲去一座楼查血,再到另一座楼去透视……无数项检查结束后,母亲被送进病房开始观察治疗,每天量体温,输进一大堆的液体到体内,说身体各项机能正常就要做手术。
手术前要给母亲灌肠,还有问询家属和要求家属献血等环节。这些环节每一项都让一个从来不太愿意也不太喜欢医院的人感觉真是个天大的问题要去解决。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思考,被医生淡淡的一句话左右着每一天的喜怒哀乐。在医院里,其实是没有真正的喜乐,只有哀伤。但是为了不给母亲压力,我使出浑身解数,每天面带微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乐观。我知道,我脸上的阳光和微笑会给母亲一些安慰。这很重要。
那一天终于来了,母亲一大早就被推进一个电梯。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也没来得及和母亲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她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写到这里,眼泪抑制不住地哗哗往外涌,然后噗噗啦啦地顺着脸往下流……
看到母亲进了电梯,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当时,我走到病房卫生间,流了一会儿眼泪,慢慢平静下来才出去。来到家属等待区。
那里已经挤满了和我一样等待亲人的家属。只要看看那些人的面孔上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的面孔是什么样的。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有的人望着别人,有的人盯着地面。
我有先生和婆婆陪着我说话。他们的陪伴和话语让我减轻了几分紧张和恐惧感。但我还是感觉时间过得太慢,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那个大门开了,人们紧张,护士出来会喊家属名字,说手术的一些情况,还会把病人身上割下来的一堆血肉用盘子端着给病人家属看。看着那堆血肉,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但是脸上都是清一色的复杂表情。这里实在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好不容易,从上午七点母亲被推进电梯,到下午。我们一直在等待。有时候,我会感觉事情不妙,是不是手术不成功。但是那个念头不敢持续多久,立马就想,应该是手术还在进行中,只是有些复杂……
中饭是先生在外面买的,打包带进来的。我食之无味。
等到母亲被推出电梯,回到病房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母亲躺在担架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医生说麻药还没有褪完,过一会儿才能醒过来。先生还有病房里的几个男家属一起帮医生把母亲抬放在床上。我来到母亲身边,喊着她:“妈,妈,你醒醒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睁开了眼睛,意识不是很清醒,但是毕竟我知道母亲活了过来。
手术之后要恢复一段时间,母亲才能走路,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弟弟那段时间,辞了工作,来和我一起照顾母亲。
看着母亲一天天好起来,我高兴起来。以为母亲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雾霾天,上下班路上,我也不会戴着口罩但是,过了几天母亲身上割下来的东西拿去活检,说是侵润性癌细胞转移。医生说,必须做放疗。
那是一家省城最好的医院,医生手术高明。不用说,这个时候,我们对医生是完全信任的。其实除了完全信任,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觉得信任医生,母亲就有希望医治好。
做放疗的地方在另一个院区。我和先生去办理各种复杂的手续。然后,母亲就开始了为期好几十次的放疗。每一次,我陪着母亲进去,再陪着母亲回到我家。那时,母亲出院在家里住。
一开始,母亲吃东西还正常,放疗几次后,胃口变差了。再到后来,母亲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医生说是正常。
再后来,母亲的放疗停了下来。任由我给母亲做什么好吃的,她都吃不进。
母亲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出现了很多并发症。
再去医院,医生说要化疗。于是,又开始化疗。化疗的过程比之前的更痛苦。后来,母亲越来越虚弱。结束了化疗,母亲出院回到家里,吃中药治疗调理。出现痛疼就到武汉来开药。
那个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我让弟弟把母亲送到武汉我家里,并且去最好的医院开了足够多的药。
我和先生,还有女儿,要趁开学前的几天去厦门旅游。
雾霾天,上下班路上,我也不会戴着口罩人一辈子如果有一些遗憾、愧疚或者悔恨留下来的话,母亲去世前,我最大的遗憾、愧疚和悔恨就是这个时候。这一次的去厦门旅游的安排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伤痛……
去厦门的头两天,我每天给母亲通话,叮嘱她能够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并告诉母亲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但是,最后一天,弟弟给我电话说母亲突然昏倒了。我们让弟弟喊了救护车来把母亲送到医院。
那一天白天买了回来的车票,晚上才能到。
白天我在厦门的一个寺庙里把每一个佛像都磕头跪拜了。祈求神灵能够保佑母亲平安……
回来已经太迟,母亲没有跟我说上任何一句完整的话,她越来越昏迷,身体各项机能也慢慢退化,医生在一周后,宣布母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建议我们把母亲转回家乡的医院。
费尽周折,把母亲安排在地方的市医院。icu病房里治疗了一周左右,每天下午可以进去探视几分钟。妹妹从台湾回来了。我们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病人大多是医治无效,病人家属在病房的外面接受医生最终的宣判……
2014年8月23日下午三点。医生出来宣告:“你母亲已经走了。”
我和妹妹进去,母亲全身赤裸着,撒手离开这个人世。从此以后,她永远地远离了人间医院,到了天堂,天堂里再没有医院和医生。
母亲去世快五年了,我每天都会想起母亲,但这是我第一次写母亲。从来不敢面对那一段让我记忆一辈子时光。那段时光,我近距离地和母亲相处,看着母亲不甘心地用这样一种方式走完了一生最遭罪的时光。
母亲的离去,带走了很多,也留下来很多,同时也改变了很多。我学会了去关心体谅父亲,学会了谅解周围的人,学会了每天晚上不关手机。我学会了关照自己和家人的身体健康,叮嘱朋友圈里的亲人们都能够保平安。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东西很多,但是最重要的只有父母亲人的陪伴。他们健康的活着,哪怕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也会感觉他们就在我身边。心里是温暖的,不孤单的。
母亲去世后,我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好。每天看着上下班路上的老人,就想起他们。我也觉得,不戴口罩,母亲也许会在我经过医院的路上能够认出我来。不过,我知道,天堂里没有医院和医生。但是毕竟,母亲生命的最后那段时光与医院和医生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我每天都要经过医院,会看到医生,都会提醒我一些什么。
我昨天微信告诉父亲:“爸爸,元旦我们计划回来看看您!”
父亲回话:“我没有什么事,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2018年12月19日,今天一个最普通的日子里,我看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想起很多人,想起母亲就在我身边。
等一会儿的下班路上,我不会戴着口罩,这样母亲就可以很容易看见我。
雾霾天,上下班路上,我也不会戴着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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