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作为科学的一个分支,在拯救人类的身体和生命的延续中,成为最可依靠的后盾。而医学与物理化学经济等其他科学分支相比较,又显得与众不同。因为它的对象和直接作用者是人。人在进化的过程中掌握了知识,又逐渐形成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有了科学的手段改造世界,提升生命的质量和长度,医学就是维护这个生命的最初也是最后的保障。
医学的成果来自于冷冰冰的病历,但又反作用于鲜活的生命令它延续。在我的住所的对面,就是一家三甲综合医院,每晚坐在阳台上,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它二十几层的病房大楼,鲜红的霓虹灯上是医院的名称,霓虹灯下的每一扇窗都是灯火通明,窗内的灯光下有两张或者更多的病床上,躺着各种疾病的患者。他们忍受着痛苦,盼望着早日康复,回归到正常的健康生活。
疾病是人类生存的天敌。疾病也是人类繁衍生息的必然。疾病带来的痛苦各种各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伤痛。几乎所有的疾病都要经历这种痛的折磨,所以佛教说人生实苦。佛教看透了生命的本质,医学也看到了,但是它没有屈服这个本质,它竭力的想要把人从苦痛中解救出来,用手术刀,用药物,而不是像佛教那样,用心性,用智慧去超越痛苦。
我们一家三口都从医。我是护士出身,后来改做心理治疗和咨询。孩子和她父亲都是外科医生,他们一个已经见惯了生死,一个正在从书本上的疾病名称过渡到真实的患者个体。三十年前我在工作不久的一次夜班值班时,送走了和我当时年纪相仿的一个女孩,她刚找了男朋友,正要结婚,查出了急性白血病,病情进展的很快,女孩整日高烧,常规的治疗和药物无济于事,在我的那个夜班上,女孩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终于摆脱了难忍的痛苦,也离开了深爱她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友。那晚女孩走的时候,似乎最伤心的是我这个初入行的外人,女孩如释重负般的停止了喘息,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一样,男孩搂着她一直安慰着她说着听不清楚的话,他们没有哭,却是我从病房回到值班室一直流泪到天明。
自那以后,开始频繁的面对疾病和死亡,病房里每天熙熙攘攘,进来的人们痛苦不堪,走的时候却分成两路,一路是家,一路是坟。见多了生死,医院里唯一充满喜悦的地方,只有产房了。人的一生,从医院里出声,也从医院里离开,而医者,就是见证了这个过程的普通人。
我不为自己和家人是名医者而骄傲,但亦不后悔。可以最近距离的看到生命的发起和终结,最真实的了解生命的基本需求和最高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幸运的一个生命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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