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归刺绣,画归画,两种概念分开很好懂,搭成一伙变成苏片就让豪生跟安柏不明了。
“其实不难理解,苏片嘛,把它想成用苏绣刺成的赝品画。”令臣模仿女红的样子。
“既是刺绣赝品,就没什么价值了?”安柏问,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苏片。
“不然,苏片精密逼真,别有意趣,在古代就引起许多文人赏识收藏,再说苏绣本身就以精细雅洁著称,是非常精致繁复的高难工艺。”
安柏打岔道:“用不着你对苏绣作科普,最近的拍卖行情是每件两万五千美金上下,我只是不懂苏片。”
令臣莞尔,在手机上点了点,说:“我认为另半张地图就藏在《雪景寒林图》,只要将两张地图合而为一,就能得到正确的经纬线。右半边的南岛语言也能破解。”
“的确是好消息,不过,要上哪里去找《雪景寒林图》的赝品。既然是赝品,应该不只一幅?”安柏切下一块三明治,优雅地送入嘴中咀嚼,眼睛则盯着令臣,等待他的答案。虽然安柏不喜欢表达过多情感,但显然很满意令臣的表现。
令臣亮给安柏一张截图,那是古董拍卖网的最新资讯,三天后在上海某大型拍卖行将拍卖一系列苏片,底价为一万五千美金。
豪生惊呼,这一件作品就超过半年薪水,他拿令臣的手机过来一滑,更吃惊的发现底价一万五千美金只是前菜,一件瓷器花瓶远远超过这个数。越往下滑,豪生越感颤抖,但这些数字在长期打滚古董市场的令臣跟安柏眼中并不算什么。
两人对这间数的上名的大拍卖行不陌生,因此很快就拟定路线,安柏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表示自己果然没找错人。
豪生则不断翻著目录,对里头各样古董表示惊叹,当看到珠宝首饰那一页,赫然惊见一个熟悉的物品。豪生放大那一格,仿佛能隔着手机萤幕触摸实物。
“哦,隋代首饰,这可是珍品,想不到你挺识货。”安柏见豪生看得入神,也凑上前观看。
“我们从虹桥机场出关比较方便吧?”
“嗯,只是你的通缉身分不方便。”
令臣拍桌大笑,引来旁人侧目,“妳还在意这件事啊,放心,早就处理好。”
“贩卖海洛英都能洗清罪嫌,妳是不是该考虑转行?”
“就说了那是误会,误会啊,反正事情已经解决,别提了。”
豪生突然激动地问:“这、这是那根发钗……个、十、百、千、万──令臣,你该不会拿去卖了吧!”
豪生严峻地瞪令臣,这让安柏很诧异,一个温驯的男人怎么会突然迸发这种冷冽的眼神。安柏见网页目录仍定格于某件隋代首饰,豪生的语气像是这东西是他的祖传宝贝,却被令臣拐去拍卖。
“嗯?哈哈,你想太多了。”令臣看了一眼,然后轻松笑道:“虽然它的价格确实让我动心,不过事物一旦有了名字跟回忆,就会变得难以割舍。”
“可是它在拍卖目录里啊!”
“消防员先生,看清楚上面的中文字,这是估价,是说如果这件首饰出现在市场上,能值这些钱。”安柏用指甲轻敲萤幕。
“真的吗?”豪生紧紧皱眉。
令臣左手杵著下巴,无奈地说:“你把我当成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吗?”
豪生摇摇头,慌张地说:“不是,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呵,难道这个宝贝在令臣手中?如果是真的,就相当有趣了。”
“没有,抱歉,你们先继续,我去一下洗手间。”豪生放下手机,匆匆离席。
安柏拿起手机,看着萤幕里的古董,令臣则迅速抽回来,收到口袋里。
“住外滩吧,黄浦江的夜景很美的,美景配美丽姑娘,天地一绝。”
“我想知道他怎么了。”
“他?还是它?什么意思。”令臣神秘地笑。
安柏听不懂令臣的双关,只好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我以为妳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
“如果你坚持他参与这次任务,我不希望跟情绪不稳定的人组成团队。”
“只是一些梦,没什么,任何人都一样,美梦醒了再回忆时总感到惆怅。”
“你恐怕没听清楚我的意思,为什么要找一个普通人来?我想要一个理性的理由。”
“其实吧,我觉得每次执行任务都不会是理性,毕竟这种事情本身就存在一种浪漫。”
“你还是没有回答问题。”
令臣望着雕花天花板,咬著铁叉子,说:“因为有趣。”
“注意你的答案!”
“安柏姑娘,既然妳信任我,就请妳相信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安柏看见豪生慢慢走回位子,不满地用荷兰话说:“De haring hangt aan zijn eigen kieuwen.”
“De duivel op het kussen binden.”令臣切著板腱牛排,回道。
豪生对两人露出微笑,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其实他除了最后两句荷兰话听不懂,其他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桌位跟洗手间之间有梁柱挡着,两人才没看见豪生。
此时令臣却抛了个怪异的笑容,豪生不知其意,只好点点头,吃完剩下的餐点。
“安柏姑娘,明天去没问题吧?”
“可以,毕竟我完全信任你。”
令臣听出安柏话里的讽刺,因此投以微笑,接着拿出一只旧型号手机,用快捷键拨了个号码。
“好久没看到这种不能上网的手机了。”豪生的表情像是看见恐龙化石。
“麻烦你,明天早上飞虹桥机场的飞机,三张头等舱,谢谢。”
“喂,什么头等舱,我才没有这么多钱──”
“嗯,订文华东方酒店,你说没有总统套房?哦,反正我们不是去渡假,行政套房就行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会花很多钱吧!”豪生担心地问。
或许是觉得豪生少见多怪,安柏不禁掩笑。
“放心,有我在。”
豪生忖,一个历史所研究生哪来这么多钱──但换个方向想,博士研究生只是令臣的副业。
“《雪景寒林图》应该不难竞标。”安柏掩住嘴巴,忍住笑意。
“不一定,也有专门收藏苏片的收藏家,而且泼墨山水的苏片很特别呢,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对手。”
“另一个问题,这幅画长194公分,比你还高,我们家族流传的地图可只有这么大。”安柏比划着地图大小,“还是说苏绣赝品不是按等比例。”
“不,保证一比一。我想妳的祖先肯定用了其它方法,等我们标到东西,就知道答案。”
“真是麻烦的祖先。”
“代表里面他想守护的秘密非常珍贵。”
“谁知道。”安柏从皮夹拿出一张大钞,压在餐盘下,“明天直接机场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问题,不过我不习惯让美丽的姑娘出钱。”令臣说。
安柏将浏海往后拨,帅气地说:“当作小费。”
小费比餐点还贵?豪生狐疑地看着安柏,不过安柏毫不犹豫离去,似乎想躲避令臣。
令臣也察觉到,但他秉持不过问雇主的原则。
用完餐,两人准备回去豪生的公寓,豪生看见安柏的位置上有个蓝色小盒子。
豪生拿起盒子,问令臣该怎么办。
“这不是我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拿去给她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再说,她也不希望是我拿去。”令臣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公寓钥匙,“好了,这件事交给你,我还得回去处理其他事。”
安柏一直有意提防令臣刺探太多消息,尽管令臣根本不在意,但为了不惹出额外冲突,让豪生去还失物是最好选择。
令臣付完帐,便驾车驶离,豪生在后面追道:“我要怎么去啊!好歹也载我到她住的地方。”
车子快速闯过黄灯,一溜烟消失在繁忙的交通车阵。豪生只好叫出租车,幸亏安柏刚留下了一张大钞,反正是要还东西给她,拿来当出租车费也说得过去。
豪生研究起朴素的蓝色小盒子,装在里头的东西似乎有些份量,好奇心促使他不停翻转盒子,不过豪生立刻拍拍脸颊,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
比起令臣,他对安柏充满许多疑问,因为安柏明显不想让他这个一无所长的人参与寻宝,却又不直接了当拒绝。就算令臣坚持,安柏也可以终止合约,再换另一个人。
除非安柏真的必须倚赖令臣,只是那些黄金若真的只有令臣能协助,就更不可能接纳豪生这个极度不确定因素来扯后腿。
豪生坐在车上,一边思考关于安柏的种种疑问,一边翻弄小盒子,一不注意打翻盒子,他弯下腰去捡,看见盒子已经打开,一颗细小而不规则的黑色石头则落在一旁。
豪生赶紧把黑石放回盒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他想到的画面是安柏冷酷地压住他的手,接着喀擦一声折断。豪生相信这个女人绝对做得到,不自觉紧张起来,下车时也没问车钱,直接递出大钞,然后战战兢兢站在安柏信宿的大酒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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