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正忧心忡忡,忽然门外报:“大王讨贼成功,邀淮阴侯长乐宫赴宴。”
韩信疑感又恐惧, 以为自己和陈豨的约定被大王识破, 而向自己兴师问罪。他想,这是我们的约定,别人不会知道的。难道陈稀真的被平定了?他没想那么多,换了一件雪白的布袍,毫无顾忌地去赴宴。
陈豨被封为巨鹿王,但反叛之心早有。赴任时,韩信与他道别,陈豨说:“你功劳太大,恐怕大王对你不放心,我准备起兵谋反,到时候里应外合,定能成大事。”韩信本无谋反之心,但含糊答应了。刘邦亲征那天,邀请自己去前线,他称病脱辞,就又有些心虚。
韩信确无谋反之心,也不会料到大王会猜忌他, 他只是想,我为大王平定天下,功不可没,又没做错事,大王怎会猜忌我?
去长乐宫的路上,秋风起处,卷起几片落叶, 稀疏地洒在他的脸上,
像在责备,像在提醒。他依然大步向前,看到守城士兵,手握长戈,雕像般伫立不动,仿佛看到了一片太平景象,百姓安居乐业。他想,这天下有一大半是自己打下来的,心中不免有几分自豪。他又想到自己早年,挨饿受辱,只是没遇到这太平天下,感到不免庆幸,正是这乱世才造就我这样的人才。
他看到校场整齐的士兵,铠甲鲜明,操着长枪,矛头在这黯淡的秋日下闪闪发光,队伍格外威武肃穆,只有整齐的操练口号声。
这时,他又记得几个月前,炎炎夏日,大王摇着扇子进自己营帐,随便问了几句军务,便随口问了一句:“你认为我能带多少兵马?”他歪头沉思一下,说道:“大王可将兵十万!”“那你呢?”大王又问道:“你能领兵多少?”韩信脱口而出:“末将领兵,多多益善。”大王面有愠色,韩信知道大王不高兴,便又说:“大王虽无领兵之能,却有驾驭大将之才。”大王仍然不满意,把他从楚王贬为淮阴侯。他又想,不会还是这件事耿耿于怀吧?他又觉得不安,但一想也不至于死罪,便又款步前行。
突然,他被脚下一颗石子拌了一脚,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仰着头,看到参差的女墙,陈豨的念头像水泡一样冒出水面,留在他的脑海,他
不得不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陈豨如果起兵造反,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平定,大王御驾亲征,不在京城,莫不是王后除我而后快?又一个不安的念头留在脑海,像白帛上的一道墨迹, 难以拭掉。
抬头突然看见萧何,穿着简单的官服,忙去招呼:“萧大人要去哪?听说大王讨伐陈稀归来,怎么没去赴宴?”萧何似乎早有准备,忙说:“我们都到齐了,只有你没到,大王让我看看你。”韩信又是一阵疑感,心想,消息应该是一起接到的,你怎么会比我先到?恐怕他们早有预谋。萧何似乎看出他的不安,又解释说:“大王这次亲征,贼寇一击即溃,回来准备考虑称帝。一到都城就见到了我,就提前跟我说了摆宴庆贺的事,现在就等你了。”
韩信仍然觉得似乎哪些不对,没多想就跟着萧何走了。他扭头看到瑟瑟的落叶,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自从打败了楚王项羽,彭越、英布、陈豨等一个个功臣被杀,就像这些。凋零的树叶,便又不安地走着。
长乐宫门前,镌刻的“长乐宫”三个篆体大字金光闪闪。韩信很诧异,按说庆功宴应该门庭若市,可现在却门可罗雀,偶有一阵风卷走一
些枯叶,弥漫着飞扬的尘沙。他似乎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看着萧何,又觉得没什么事,便怀着不安走进了内殿。
殿内更冷清,仿佛十多年没有人来过这里。回头不见了萧何,更觉诧异,,只是想着让自己来这里必有道理。他又往里走去,来到了阴深深钟室,暗无天日,吕后殿堂上正襟危坐。
韩信惶恐,心说自己预感果然不错,看来今天或许会死在这里,但又觉得这么想太突兀,自己又没犯罪,难道找自己有什么事?
吕后突然大喊:“韩信,你可知罪?”韩信也大笑,正是自己预谋之中,逃也逃不掉了,却也不怕什么了,坦荡地仰天大笑:“我为大汉开疆拓土,何罪之有?”吕后说:“你早有谋反之意!”韩信虽未谋反,但也心虚,他说:“大王许我三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铁不死,你怎能杀我?”吕后说:“在这密室,你见得天吗?见得地吗?只有铁能杀死你吗?”韩信大惊。随即屏风后闪出七八个红木,手持削尖的木棍,冲向韩信。
韩信悲愤大呼:“我没有听蒯通之言,早点起兵,是因为我信任大王,如今才知道兔死狗烹!啊....”
他惨叫一声,血已染全身,白袍子上浸满血迹,也溅满了长乐宫钟室的墙壁上。
外面,风卷起黄叶,瑟瑟发抖。
2018.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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