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17）——一花一世界

《那些人，那些事》（17）——一花一世界
《那些人，那些事》（17）——一花一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和家里的文竹相依两年的栀子花死了，枯黑的枝干上不舍的留着两片绿叶，同伴们以各种壮烈的姿势要么依恋在枝上，要么依偎在根旁。想起那年学生们问我：老师，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这是他们 青春的年纪才会问起的问题，我说，不一定追求也不见得挽留，那是叶子对根的眷恋呢！学生们会心一笑。转眼他们毕业，散落在这座城市不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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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旁的文竹，故事更加悠久。那是十年前我的第一届学生所植。那年我刚毕业，20岁的年纪，在乡村中学给高一的他们做班主任。清楚地记得胖胖的班长坐在我的摩托车后座上腼腆的样子，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抱我的腰 。那一次，我是带他去邻村的花圃里买花苗，一块钱一株，买回来后自己移植，其中就有这文竹的故事。因了我喜欢它淡淡的绿，在那间古老的教室里在那张同样古老的讲桌上铺一块墨绿色灯芯绒桌布，这文竹就被学生们安然置其上。它见证了我和他们共同成长的日日夜夜，那年六月，他们高中毕业，去了不同的城市读大学，到如今是真正意义上散落天涯。忙碌的日子里或是睡梦中的凌晨，我会接到来自祖国各地的电话，有时候是当年那些男生，醉醉的想和我说说话。他们中有几个已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各自领域里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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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那天，在电教室看他们高考时我熬了通宵做成的电子相册，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还唱起我教给他们的那首歌：

“当年一声再见，我们匆匆走散。脸上带着微笑，却转过含泪的双眼。已经不再迷恋，几乎忘记从前。忽然有些慌乱，相约就在今天。十年换一刻，青春的瞬间，不说人生不说钱。总有几个名字，重复多少遍，终于又握住你的手，再不想松开。

这里酒已斟满，杯中有苦有甜。就像过去一样，我们可以随便。有人走到窗前，星光散散漫漫。每逢相聚人不全，几缕思念到天边。一切都在变，青春的瞬间，不说辛苦不说难。我们当年的心愿，才实现一点点，又生出新的希望，迎接着明天。”

不知是谁，把这盆文竹放在办公室我的桌子上。三年过去了，当初一块钱的一棵苗，长得蓬蓬郁郁。那天，文竹旁边，我看着窗外团团簇簇的槐花，提笔写下《花开无声》。文章的结尾，我写下这样的文字：三年了，从来没有听到花开的声音，可它怎么就开了呢？不知你们走后，这花，还会不会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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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上了大一，我又回到高一。时光流转，又是两年荏苒。2007年6月的下午，和好友在池塘钓鱼，晚上一起喝酒。怪我贪杯，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了三天两夜，医生两次让家人“准备后事”。这些经历我在《魂归何处》里写到过，再不赘述。那一段日子，学校的一切都是好友洪生照料。那年9月我们参加选调考试，一同来到现在工作的单位，这文竹他也帮我带了回来。装修房子的时候，我特意设计了三根立柱，就为了它的生长。妻子细心呵护，文竹长得更加欢实了，顺着立柱爬到房顶又垂下来，郁郁葱葱。我买了小亭子样式的风铃挂在它们中间，夏日的早晨打开窗户，微风拂过，枝叶蔓动，风铃叮咚。不禁又想起那年给他们讲《项脊轩志》，归有光娓娓写道：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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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每一盆花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

人参榕是我和妻子在夏日的黄昏去“长青苑”赏花时选的，很有行为艺术的感觉，我都不好意思把它正面示人。家里有一个盆景式陶制花盆，和它正好般配。说起这盆，还是当年的老校长看中了我的文竹，几次让我跟他的铁树交换未遂，“派人”偷偷换过，我经过一番勘察，审时度势后又悄悄给搬了回来。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文竹的故事，便放纵了我这很不友好的行为，于是我也很不要脸的拥有了两盆花，那铁树便植于此盆中，盆身篆体四字镌其上，曰：江山如画。去年新版《三国》上映，看“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节时，窥一眼旁边的榕树，不觉赧然。校长早我一步调离原来的单位，几年辗转，如今众说纷纭不知何处。唉！此盆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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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叶伞和富贵竹是可以PK一下的，那绝对是我家花草里的英雄美人。都是一人多高距屋顶不足一尺，一个玉树临风，另一个亭亭玉立。巴叶伞是婚前姑姑送我的，一起来的还有鹅掌木跟“雨竹”。倘在别处，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做老大的，无奈有了那“伞”和“竹”，再加之猴哼哧哼哧搬来的“春雨”，还有早先的文竹，充其量只能屈居“浪里白条”的座次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盆“黄冠”在虎视眈眈。富贵竹是那年教师节学生送我的，看着它们一根一根绕成环状艰难地长，到上面的时候又争先恐后互相轩邈，就如同我那一班学生的人生。求学的时候差异不怎么明显，几度春秋过后，水面的鱼沉在了水底，水底的鱼却露出了水面。人生就是这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些事情说不准的。泰戈尔说，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但我想还是留下点什么的好，毕竟在这人间走了一遭，那个谁也说过，雁过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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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是特别爱花的人，她能读懂花的眼神。小金虎不想在电脑桌上呆了，就把它和电视旁的兰花换换位置。进门的挂衣板上衣服挂得很少很少，因为上面有吊兰垂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藏在后面的巴乌。那是生日的时候倩倩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地爱惜它。倩倩是很有素养的一位同事，女同事里只有她的心灵最开阔，纯净而包容。去年大家一起去额旗胡杨林，四百多公里的车程她反复听着李玉刚演绎的《贵妃醉酒》，胡杨林间落叶飘飞，蒙古包里倩倩淡定的醉了，醉得雍容华贵，颇具贵妃气质。我怀疑倩倩想好了要很精彩地醉一次的，可她总是否认。管她呢，反正已经醉过了，天知道！妻子生日那天，朋友送给她一盆精致的小花，不知名却四季都开着，一如妻子的人。她的心里惦记着朋友们的难处，我那些还没有家的好友衣服破了会拿来让妻子缝补，她在他们的心里。家里到处都是大家送她的礼物，妻子给它们取了不同的名字：长江七号、大黄、小黄、蓝妮、丑丑、史诺比……我一直也疑惑，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我们不在家的时候，这些家伙和花花草草们之间又是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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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难舍这背后的故事，我们爱着家里的一草一物；也或许，是因为爱着这个家，我们才爱着这些草木。似乎挺简单，可就是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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