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在教学楼二楼的报刊杂志阅览室。说是报刊杂志阅览室,但来这里看报读书写字的高中生少之甚少。孙宁常来这里,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这里,但都被霸道的孙宁给赶走了。所以,这里实际上是孙宁的私人圣地。
孙宁俨然把这里当作她的私人工作室,也基本没有老师来过问。一来是因为孙宁掌握了上到校长下至同学的个人信息情报源和把柄,没人敢动她,所以这里自然就成了她的私人地盘。不过孙宁也只是吓唬吓唬老师同学,实际上她并无心曝光老师和同学之间的那点事。如果她想曝光,他们早就被开除了。
这个报刊阅览室虽然只是一间建筑面积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但对于孙宁来说也已足矣。这里虽然窄,但因为空调完好,呆着也觉得惬意。孙宁常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办公学习。
当她看见红舒走进来,瞟了一眼他,然后又把目光回到她的电脑画面上。
“你进门都不知道敲门的吗?”
“这又不是你家。”
“这里当然是我家。你不知道吗?”
因为不想惹她不高兴,红舒又倒回去轻轻敲门。
“请进。”
得到孙宁的同意后,红舒关上门,拉了一把椅子到孙宁的旁边坐下。
窗外是一排排站列整齐的枫树,已被冬天晕染成橙红色,映在天空特别美。校园的喧嚣也被这一排排枫树挡着几乎听不见了。屋子里一片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红舒环视了一下四周,空空如也,除了十几份无人问津起灰的报纸,房间里一无所有,只剩下几张歪歪倒倒的椅子。
红舒把欧阳紫送他的盒饭放在膝盖上,正在看电脑的孙宁发话了。
“恶心。”
“什么恶心?”
“那盒饭是欧阳紫给你做的吧?”
“那又怎样?你还真是消息通啊,连这个都知道。”
“恶心,讨厌。”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讨厌她。”
楚红与欧阳紫,是孙宁最讨厌的人。为什么讨厌她俩呢?因为孙宁觉得红舒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这两人脱离不了干系。每次一想到这事儿,孙宁心里就略感不快。
红舒决定给保镖局打工的时候,孙宁曾无比气恼地说。
“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你说你长大了就要跟宁宁一起开家咖啡馆,你还记得吧?你觉得在保镖局打打杀杀就是你的理想?你觉得像你这样每天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就是你活着的价值?你真觉得这样活着很酷很炫吗?你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如果你真这样觉得,你简直就无药可救了。你去死吧。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那时的红舒,听到孙宁这么说,他没法辩驳。
他没法告诉她,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她也未必会理解。
即使现在,他觉得孙宁也不可能会懂。
红舒吃着欧阳紫给她做的饭。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他细嚼慢咽地品尝着铁板烧牛肉的味道,他知道他正在吃的牛肉不是菜市场就能买到的普通牛肉,而是欧阳家这种上流社会的人家才吃得起的上等内蒙牛肉。虽然他很小就没了母亲,也没吃过母亲做的饭菜,但他吃过欧阳家的饭菜,那味道他从未忘记。
桌子上,放着今天所有上海滩的报纸。出于职业关系,孙宁几乎每份报纸都要浏览一遍,对她来说,浏览报纸是她最重要的工作。在这些报纸里,如果一旦发现有重要情报,她就会立刻记在脑海里。孙宁过人的记忆力从她的学习成绩就可略见一斑。她的成绩从没跌出全年级第三以下。
红舒漫不经心地把其中一份报纸拿在手上。这个屋子很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呆着就是一种享受。只要有一份报纸在手,时间也特别好打发。但红舒坐不住,他一拿着报纸就特别想去干扰孙宁。孙宁心情好的时候就让他呆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赶他走。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关系,他们的友谊走了很多年。
红舒一边看体育新闻报道,一边随手翻翻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报纸。翻着翻着,什么袭击孕妇施暴被捉拿归案的新闻跃入他的眼帘。犯罪分子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团伙。这些少年好像并没有什么性意识的概念,说是看到孕妇肚子很大就觉得碍眼,所以才袭击她的。在这篇新闻报道里,还引用了某某官员的语录。什么“这是我们教育出了问题,要好好加强这方面的教育”等等,当然也刊登得有其中一个少年犯母亲说的话。“我的孩子也是这个社会的受害者”。
红舒看着这篇报道,他想不通为何少年们要去袭击孕妇。他觉得他们的犯罪动机真够奇葩的。他对社会上的人们对少年们网开一面不追究的心理也特别不能理解。他觉得这是个病态的社会。
“孙宁,你觉得正义与正常是一对好朋友吗?你如何理解它们之间的差异?”
孙宁原本想说“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这都不懂?”但她看看红舒的反应,有些不忍心。如果她心情不好的话,根本就不会回答红舒。红舒想:“孙宁就这样子。如果她能够放下架子不要那么端着,或许会有几个朋友吧。”但他又反过来省省自己,觉得自己也半斤八两。
孙宁在班上宛如空气一般,游离在群体之外,红舒在班里的存在感也极低。所以,这样的两个人即使见面即使常常呆在一块儿,也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要是真存在可以测谎的测谎仪就好了啊。”
听到这,正在看电脑的孙宁回答。
“你拜托给我的那个案子,调查还需要花点时间。”
“是苏家戒备太森严了?”
“是的。”
孙宁说得似乎很干脆,但果真如此吗?
是不是上流阶层的大富豪,都有一套戒备森严完善的安保措施?
“像黄振龙呀李德海这样雄霸上海的大家族,安保措施都特别严,更别说苏家。你见过苏明华长什么样吗?”
“没见过。即使在报纸或电视上,也几乎没见过其真容。”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
“一般的当权者,都不会轻易露面,都是相当低调谨慎的。”
“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国家权力最大的是谁?”
“废话,国家主席呗。”
“相信这个的都是弱智。”
“那你认为是谁?”
“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觉得,真正的操纵者在背后,即伟人背后的伟人才是真正的当权者。我们一般看不到的,国家也不会让我们知道的。那样的当权者,宛如处在云端的人物,我们无从知晓。”
红舒想,如果孙宁知道,自己现在正和苏家的千金大小姐苏晴同居的话,她会如何反应?不过,红舒也只是想想,他不敢把此事告诉孙宁。
“所以,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孙宁说。
“多加小心?小心什么?”
“你听说过保优美吗?”
“哦,那个啊……”
“保优美是人才中介公司。不过,它可不是一般的人才中介公司,而是以人才中介为幌子,暗地里其实是为黑社会招纳一些心狠手辣之人的组织。它是一个专干杀人放火、放高利贷、洗钱、雇杀手之类的黑社会组织。
“你只要给它钱,它什么都会干得出来的。你如果一旦跟它们有牵连,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如果把保优美这样的参与国际性犯罪的组织看作大企业的话,红舒所经营的不过是家只能糊口的小店。红舒接的案子,基本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买卖。比如什么抓捕跟踪狂呀小偷呀或者处理邻里纠纷等诸如此类的案件,根本就无法跟保优美那样的恶势力相抗衡。
“如果光是我自己的话,我倒不怕。我担心的是你。我的密探公司如果被他们搞垮倒没什么关系。”
孙宁基本上只在网上与卖情报的联络,也是为了规避风险。
“如果万一真出事,你就第一个告诉我。我帮你摆平。”红舒说。
“那你打算收我多少钱?你会优惠我吗?”
“如果是宁宁你的话,还收什么钱?”
正在拼命打字的孙宁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了手中正在键盘前忙活的手。
“你呀,说你蠢你就真的是蠢。你弱智吗?”
“被你说我蠢,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你以前就那么说我。”红舒原本打算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但想想,如果这样一说肯定又会被孙宁讽他智商低,就闭嘴了。
(待续)
这无尽悲伤的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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