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武昌起义（二）
熊炳坤的将令极大激励了革命军的将士们。他们开始向楚望台进兵！与此同时驻扎在武昌城外的湖北新军也开始起义，杀向城中——目标直指瑞澂的湖广总督府衙门！
此时，南湖炮队的将士们终于拿到了实弹，他们把炮兵阵地选在蛇山之上。只要步兵得手冲到总督府门口或者隔壁的第八镇司令部门口放火，炮队就可以依靠火光指示进行炮击！
第八镇的清军开始后撤，而二十一混成协的人则被协统黎元洪全部拴在兵营里。黎元洪打心里同情革命，他知道现在既然大事已起，自己的部队保持中立就算是对革命军最大的帮助了。毕竟他黎元洪还是北洋系培养出来的军官，洹上村的袁大帅还没有发话让他投入战斗呢。
与此同时，在城中各路的义军开始进攻总督府衙门。火光立时照亮了半边天，南湖炮队的总指挥夏元昌拔出从楚望台军械库缴获的佩刀，大声疾呼：“火光映照的地方就是总督府，给我开炮！”
于是，湖北革命军凭借相对于清军来讲比较成熟的“步炮协同”展开了总攻！熊炳坤、金兆龙等革命党党员一马当先：“杀进总督府，活捉瑞澂为死去的同志们报仇！杀！”
张彪此时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他知道战局根本不利于清军，而且总督府和自己的司令部已经面临着相当程度的炮火打击！对于湖北新军的炮兵战斗力，张彪自己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位六旬的老将下达了一条和战局压根无关的命令：“收拾起一切金银细软，咱们逃奔天津日租界！北京是不能回了，不然太后饶不了我！”
张彪就这样扔下了不明真相的第八镇将士以及那不利已极的战局，跑路了。瑞澂听着城中的炮火，知道武昌已经守不住了。他一面电闻北京告变，一面命令捕快挖开一个狗洞，带着自己的妻妾家属钻狗洞走偏门跑到长江上去了。同时，他利用湖广总督的权威调集邻近的汉口、汉阳及其他一些城市的清军进行反扑！
现在的格局是湖北革命军进占武昌，还把铁血十八星旗插上了武昌城楼；瑞澂则坐镇停泊长江的大清帝国海军战列舰“楚豫”号，虎视眈眈地准备反戈一击！金兆龙等骨干立刻决定也搞个军政府出来，再推举一个都督主持全局。因为清军一定不会甘心丢了武昌的。
孙武和蒋翊武已经因为“俄租界爆炸事件”不知所踪，所以文学社和振武学社的领袖指望不上了；忠汉团的团长名叫程国械，职务按照西方的军衔看大小是个少校，不低不高。此人在战时可以领兵，但是现在根本不会够格做什么“大都督”！怎么办？
于是程国械、熊炳坤、金兆龙等中国同盟会会员召开了一次会议。大家在会上一致决定成立“湖北军政府”，都督由原清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出任。因此，革命军的将士们闯入二十一混成协的军营，搜查黎元洪的下落。
黎元洪此时已经十分恐惧！因为昨夜（十月十日晚）有起义军士兵翻墙入内告变，并号召二十一混成协将士加入革命但是被黎元洪一刀杀死。现在他觉得这些人是要拿他去偿命！
士兵们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身体肥胖的黎元洪将军。大伙儿看到黎元洪狼狈的姿态后，大笑着说：“大都督可让卑职等好找！现在武昌的革命已经成功，汉口、汉阳等地也已经闻风而动。我们经过商议，决定推举黎公为湖北军政府都督，总理军民要务。还请大都督勿辞。”
黎元洪一听，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原本是清军的高级军官，十号以前还坐在总督府的公堂给瑞澂做参谋，现在居然要被推出去做什么“军政府都督”？这个事儿要是能成还好说，要成不了……依照《大清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因此，恐惧至极的黎元洪声调都已经变了。他极度恐慌，连声道：“诸公玩笑了！莫害我！莫害我！”但是大家谁都没有把黎元洪的恐惧放在心上，簇拥他来到几乎成为瓦砾的湖广总督府衙门。在那里，中国同盟会的骨干分子请他署名出安民告示。
黎元洪已经方寸大乱！他大声说道：“你们疯了吗？我绝对不做这什么‘都督’，这个名我也是不签的……”但是没人理他。有人模仿他的笔迹签了个“黎”字，就算是发下了安民告示。金兆龙对他敬了个礼，开口沉声说道：“大都督！你原先是清军军官，但是同情革命。你保护了我们不少的同志。正是由于这一点，我们才推举您做都督来掌握湖北省的军政大权。卑职知道您所顾虑的是革命军能不能抵挡住瑞澂的反攻，因为您害怕一旦战败就会遭遇清廷的反攻倒算！是不是？”
黎元洪见金兆龙说出来了自己的心事，也只好承认了：“你的话我知道。二十一混成协的革命党我一向不杀！但是这都督我也真不怎么敢接。不仅是因为你说的问题，黎某更怕难以服众啊！”熊炳坤听到这里，开口表态道：“不管您是主动革命还是被动革命，既然您已经做了都督，就不用担心不服的问题。而且我们的革命斗争意识很强，革命军一定能够顶住敌人的反攻！这一点请黎大都督放心！”
黎元洪背着手徘徊好一阵子，叹口气然后坚定地说：“那么好吧！我黎元洪不是迂腐之人，我绝对不会陪着爱新觉罗家殉葬！这个大都督我接了。传令各部队加紧构筑工事，准备战斗！我敢肯定太后的懿旨马上就要到了，瑞澂一定会立刻反攻！”
“是！”所有人齐声答道，“请大都督放心，人在，城在！”
与此同时就有了前文礼亲王爱新觉罗·诚厚向隆裕皇太后汇报武昌消息的那一幕。隆裕太后听完全过程，当即决策：
（一）陆军大臣荫昌立刻出兵带北洋新军至少四镇，配合一部分旧式满汉禁旅八旗部队增兵武昌；
（二）湖广总督瑞澂，革职留任！另外准许他调动辖区及邻近省份的清军部队，复夺武昌；
（三）除已经独立出清政府统治的省份之外的各省，都要做到“有人出人、有钱出钱”！
于是十几万清军浩浩荡荡从各方面扑向武汉三镇！可没等援兵赶到，汉口、汉阳也归了湖北军政府的统治。因为驻扎这两地的清军反正起义了！然而，汉口、汉阳的丢失对于孱弱的清政府来说无疑是窝心一拳！
汉口是重工业基地之一，也是商贾通衢的要地。汉阳有张之洞（宣统元年，也就是1909年去世，谥“文襄”）当年留下的兵工厂，现在起革命军的军火装备倒是不发愁了……
瑞澂站在“楚豫”舰的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长江十分惆怅……他对身边的军官们说：“而今复夺武昌是第一要务，当年曾文正公可以把发匪从这赶出去，咱们也能把乱党赶出去！”但是在场的清军军官普遍没有信心或者信心不足，因此战斗意志也就没有那么高了。
“楚豫”号本是江防炮舰，说它是战列舰略微夸张了些。舰长皇甫安深感这一场恶战的结局恐怕没那么好，所以他对瑞澂说道：“大人，这一战成还好说。可……可若是战败，又当如何呢？”瑞澂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些，太后的援兵就要到了！你怕什么？只管给陆军弟兄们提供火炮支援就行。别的你就不要管了。”
可问题在于援兵根本指挥不动！北洋新军压根不买荫昌的帐，他们只认袁世凯。徐世昌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荫昌：“我们都是袁大帅的兵，哪个给你的权力来带我们上战场？！你听好，除非袁帅复出，否则北洋军不会有一兵一卒调动！”
荫昌摆出皇族的威风，大摇大摆地说：“本帅是奉太后懿旨前来调兵助战，你们怎敢不从？！”冯国璋也不干了，他咆哮着要去撕扯荫昌：“你在这里给老子们摆什么威风！当年小站练兵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哼！大清国到了这个份上鬼都看得出来有大厦将倾之势。我可不愿意陪着你这个废物送死！”荫昌也生气了，拍着桌子大叫：“怎么着你还敢抗命不成？！”
岂料此言一出，至少有上百把步枪对准了荫昌的头颅：“你再多言，杀无赦！”荫昌的亲卫队不甘示弱，也拔出抢来要与北洋新军交战：“保护大帅！”于是整个北洋军的大营气氛可就紧张了……
黎元洪通过北洋系的老关系得到了新军四镇出兵武昌的情报，震惊之余赶忙召集诸将部署：“诸公，袁世凯的北洋军作为清廷复夺武昌的援兵正在杀来！北洋新军的战斗力可是不低，我们要早做准备！”金兆龙立刻提出：“都督，城防还要加固。袁世凯的兵我是知道的，纪律严明。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革命军各部要早做准备！此外，希望都督给纽约发电报，请孙总理早日回国主持全局革命大计！”
黎元洪乐了，他爽朗地笑道：“哈哈，那倒也是！通讯兵！给纽约发电，请孙中山总理早日回国主持大计！毕竟我这个湖北军政府都督只能控制目前的局势，全国现在已经燃起反清的火焰，这可就是我黎某人不能控制的了……”
“是！”通讯兵领了命令，下去执行去了。与此同时，黎元洪又道：“武汉三镇的生死，现在只在一线之间！各军、师、旅、团要密切配合，尤其注意长江的江防问题！要知道，只要清军愿意，他们的长江舰队可以随时发起来自江面的进攻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诸将集体立正敬礼道：“是！请都督放心，一定不辱使命，与三镇共存亡！”
于是随着“楚豫”的舰炮开火，武汉三镇保卫战打响了！黎元洪亲自到前线视察部队督战，直面炮火！这一举动可以说极大地鼓舞了湖北革命军的军心，将士们奋勇冲杀，打退了清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瑞澂感到了震撼！他看着革命军阵地上的炮火硝烟以及成片倒下的清军尸体，声音都发颤了：“他们……他们不是一般的乱党！假若当年洪秀全的太平军有如此战斗力，文宗显皇帝恐怕就撑不到咸丰十一年了。唉！看起来真的是大清国国运将终，我们只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说罢，瑞澂决定弃了麾下将士，找个机会跑路算了。
战役进行了俩月，武汉三镇纹丝不动。虽然多处阵地反复易手，但是革命军依然有局部优势。黎元洪下了死命令：“务必赶在敌援军到达之前，达到重创或者全歼瑞澂之军的目的！”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前线的压力小一些。因为革命军自身的伤亡也不小了，已经在向“十数万”的这个计数单位逼近……
南湖炮队以及其他几个革命军炮兵部队的将士们打得连炮管发红都没空冷却了。他们一人拎着一把手枪或者大刀，随时准备白刃战！有步枪的也枪上刺刀，毕竟清军的步兵已经好几次摸上过炮兵阵地！
此时的美国纽约，接到了电报的孙文总理十分高兴！前些日子他还在犹他州发表演说筹款，现在国内已经有两处成功了——四川和湖北！而且，湖北依然处在血战当中，其余各省的反清斗争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这是大好事儿啊！
因此他立刻坐轮船离开了美国，来到国内，就在英属香港上岸，然后转道上海。黄兴和宋教仁亲自迎接：“总理！如今铁血十八星旗插遍神州，我们的革命有希望了！”孙文高兴啊，他立刻召集身边的亲信和同盟会的高官，说道：“我要立刻去一趟武昌前线，那里还在与清军交战打得十分激烈！听说黎元洪已经开始身先士卒加入战斗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一路上已经考虑过了，要换一面更具有革命意义的军旗！”
说完，孙文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赫然画着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他对身边的人解释道：“这‘青天白日’，是已就义多年的陆皓东同志的设计构思，大家都很喜欢；不过这‘满地红’可是我的独创！我的目的，或者是说思路十分简单，写出来你们就懂了。”
孙文拿起自来水笔，在纸上十分工整地写道：“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写罢，掌声如雷！接着这一新式军旗式样及做法就遍行全军，受到了将士们的广泛认同和好评。
此时，黎元洪接到了总理归国的电报，十分高兴！他擦擦连日以来因为指挥战斗而疲惫不堪的脸：“来人！通告前线将士们，孙总理回国了！我们革命的主心骨有了！”身边的卫兵立刻出门，把这一好消息告知各处革命军阵地，军心大振！
瑞澂已经无奈了，他给北京上了一份奏折，题为《援兵不进军势难振请辞折》。为了节省时间，他以电报的形式发出，然后悄悄带着金银财宝和妻妾子女离开了“楚豫”号，逃到上海英租界去了。
隆裕太后接到瑞澂的奏折，气得火冒三丈！她大声咆哮着：“哀家让他革职留任，本就是教他戴罪立功！瑞澂无能，居然临阵脱逃，该当何罪！！！”恭亲王溥伟叹口气：“太后，事到如今别无善法，只有督促荫昌快速进兵！因为前线绝对不能一日无帅！”隆裕太后点点头：“只得如此了。来人，传哀家懿旨……”
话还没说到一半，荫昌的加急电报也到了陆军部。陆军大臣铁良拿来电报跪倒在地大哭不止：“太后！太后！北洋新军不服调遣，逡巡不进。怎么办？！”
隆裕太后当场差点晕过去！大清国的局势坏到现在这个份上是她始料不及的。原本她希望能够效仿孝钦显皇后进行“垂帘听政”，再度重现个“同光中兴”……可是现在，随着监国摄政王载沣退归番邸做他的醇亲王，国家的局势好像更糟糕了。现在，清政府能够控制的地盘已经很少了，就是朝中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效忠于她和爱新觉罗家了。
六岁的宣统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虽然依然不大懂事，但是因为已经开蒙读书，反而明白点时局了。毕竟他的帝师比如说陈宝琛、罗振玉、郑孝胥等人经常跟他浅显地讲解时局。
溥仪听到这些话，看看痛哭流涕的隆裕太后，用一种快哭了的腔调说：“朕的江山，到底怎么了呢？”大臣们都流泪了……
庆亲王爱新觉罗·奕劻赶忙提出了一个建议：“奴才请太后降旨，让袁世凯复出！就目前的局势看来，北洋新军只有他才能够调动！”恭亲王溥伟、礼亲王诚厚、肃亲王善耆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们义正辞严地指责奕劻：“你是什么？你不过就是被袁世凯喂饱了的一条狗而已！别看你是高宗纯皇帝的嫡系曾孙，却没有一点高宗纯皇帝的气节！皇族的脸被你丢尽了！”
奕劻也来气了！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确实是他的曾祖父，他也确实没有高宗纯皇帝的雄才伟略。但是奕劻知道自己现在七十多岁了，是皇族中辈分最高的人！他无法忍受这些年轻贵族没大没小惯了，十分散漫居然爬到他头上！所以奕劻也倚老卖老：“娃娃们，本王当年跟着孝钦显皇后搞政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肃亲王善耆怒骂奕劻：“你还有脸提？当年德宗景皇帝要搞变法强国，你和刚毅、载漪就是典型的马前卒起劲反对！至于辛酉政变，那是恭王溥伟的祖父恭忠亲王奕訢、醇王载沣的父亲醇贤亲王奕譞的事儿吧？”奕劻没词了。他拱拱手：“太后，小王身体不适。告退！”
隆裕太后无奈地挥挥手让他走了。在宫中，同治、光绪两朝先帝的遗孀都被尊为太妃。但是这些个太妃压根不把她这个皇太后放在眼里！隆裕太后想到这里气结于胸，又昏厥了……
那么隆裕太后还能救么？大清帝国的未来将会朝何处去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