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梧桐葱翠的时候,炽烈的太阳正裹挟着滚滚热浪向众生席卷过来,冀中夏日的气势甚至远超过位于热带的南岛,较之过往更像是从原来的热情少年长成成熟的壮年,少了印象中的忽雨忽晴扶摇不定,仅仅是稳重的将天气压沉下来,温度拔高上去,然后曝洒上一切。
有一天许诺和往常一样来我家找我闲谈,喝啤酒抽烟,我们把小事详谈,拿大事说笑,就像往常一样,扯淡的时候把生活当成一场荒诞的笑话,就像从来不曾严肃起来,嬉闹中度过又一个看似无意义的下午。
临走时我把他送到楼下,他突然正色,对我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我理想概念中彻彻底底的好人,那些坏透顶的混蛋是因为太蠢而不擅长伪装,那些品质优良乐善好施者亦是只为诉诸利益的聪明演员。
他说:“她不是恶人,她只是终于向你奢求一回,渴望做一个普通的女朋友,一个普通女孩。”
我不搭茬,因为当时有一颗蓇葖果从树上落下来,坠在我的头上,我气愤的将它拾起来远远丢进绿化带里,抬头便岔开话题,问他的近况,问他和张嘉欣的近况。
他把手肘托在花坛栏杆上,用整只右手用力遮住嘴巴,另一只手向口袋里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只拿了一个打火机出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四年大学告诉我这是典型的语塞肢体语言。
于是我说:“你总擅长说服别人,可是单靠嘴来说服,是永远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
而我确实被他说服了,而我恰好也不打算去改变。
那一天我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外,我想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明白和许诺之间的感情,倒不是因为他愿意为我着想,而是就像他说的一样,大家化了妆见人,乐意对各式各样的人说各式各样的话,但我能从许诺这里听到我最不想听的。
我站在阳台上想,我上一次去许诺家做客是什么时候?
于是失魂似的下楼,走出小区,没有目地的逛到南关,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却不暖和。不用留神我就能细切的看到四面八方,行人散狗,败柳黄花,微风枯草,兴衰不止。
走到苏街尽头,背后却有灼灼目光盯着我的脊梁,我回头看,老街门可罗雀,空无一人,只见到路半答舍奢丽的户前趴着的俩石门墩歪斜了,那右侧的雌狮正呲着牙扭向我这边的街末,那塑像空洞的眸子似乎在流转诉说。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然被恐惧笼罩了,身体僵直几乎不能动弹,两腿发软,每一秒都有可能瘫坐在地上,这种恐惧没有诱因,却让我在瞬间失去理智陷入绝望,只发觉自己的渺小。
此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澄明的力量渗透进我的四肢百骸进入我的心里,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起,助我摆脱掉这种几乎致命的不适,神智渐渐恢复过来。
“陆……”
我回头却发现是上次那个僧人,脸上一如既往慈祥的笑,身着暗金色的僧袍,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的原因,他整个人在秋日下熠熠生辉,一如当日的佛像,比肩太阳。
“谢谢……”我怔滞着呢喃,目光却落在散发着光晕的僧袍上,“您不计前嫌。”
他说:“是因为佛。”
我的眼睛仍盯着绚丽的袈裟上难以移开。
僧人说:“我这袍子,何人所见,便是何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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