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一天早晨，爸爸拖着两个大皮箱对妈妈说：“既然你不签字，我只能先搬出去住。”
那时我已经小学毕业，大人之间的是非恩怨都看在眼里。
妈妈苦苦哀求，说她可以对爸爸在外面的另一个家不闻不问，只希望爸爸不要坚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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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没说话，还是走了。我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抛弃，连忙跑出去追，因为太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尽管膝盖在冒血，钻心的疼，但我依然努力挣扎起来。
我抱着爸爸的腿，哭着求他：“爸爸，明天是我的生日，能不能陪我过完生日再走。”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远处，几秒钟之后，用力掰开我的手，很用力，没有一丝留恋，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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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决绝而去的背影，我擦干眼泪。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那种冰冷。来自亲身父亲的冰冷让一个小孩儿日后不再害怕别人的蔑视与嘲讽。
回到家里，妈妈正边哭边给姑姑打电话，我走上前掐断，对妈妈说：“妈妈，你不要再为了我向他低头，也不要找奶奶和姑姑求情。跟他离婚，学我可以不上，我也不再买零食衣服，再等两年，我就能出去打工了。”
妈妈抱着我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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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去了民政局。
我没辍学，我妈经常拿存折给我看，说我们有钱。于是我便不再提不上学不弹琴的事。尽管我有些疑虑，妈妈在书店上班，工资并不高，怎么能付得起昂贵的琴课学费。
直到三年后两个舅妈一起找上门我才知道，存折里的钱，妈妈早已用银行卡取光，她几乎和每个亲戚都借过钱。
舅妈们直截了当的说：“姐，我们不是反对你让孩子学钢琴，可是你不能拿着弟弟们过日子的钱满足你的需求...”
没等舅妈们说完，妈妈跪了下去，在场的人都懵了。我妈流着泪说：“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仍然求求你们，帮帮我，我自己就是因为没本事，连个孩子都养不起，我想让她有一技之长，别的孩子有爸爸，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将来只能凭自己本事吃饭。”
说完，妈妈取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这几年她欠的钱。她说一定会还的。
两个舅妈被感动，不再指责妈妈，甚至过年时给我的压岁钱都比其他小孩儿多。
除了经济上的拮据，还有辛苦劳累，妈妈一个人带着我，既要上班，还得操持家务，琐碎的杂事都得她一个人应付，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苍老的多。
每周末去上琴课，她都亲自接我，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妈妈的背一年年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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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高考结束，我考上了国内最好的音乐学院，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妈妈喜极而泣，亲戚们也都很激动。
爸爸来了，这是他出走六年之后第一次踏入这个家，他送来一万块，边大声说我是他的骄傲，边走上前准备和我拥抱。眼前出现的是他当年的无情和决绝，我躲开了，拒绝和他接触。
他和妈妈离婚的第二个星期就再婚了，对方大他六岁，还带着一个19岁的儿子。从姑姑和奶奶那里听说，这些年他奋力打拼，帮他名义上的儿子买房结婚。
看着满脸沧桑的妈妈，想到这些年我们的艰辛，我心生怨恨，拿起桌上那沓钱扔向门外，然后趁着爸爸出去捡的时候关上了门。第二年他又来过一次，我仍然拒绝了。
妈妈给舅妈们下跪的时候他不在，我生病没钱住院的时候他不在，我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不在。如今日子越来越好过，自然也不需要他出场。
我上大学后，利用周末去当家教，因为证书多，教小孩子弹琴也足够认真耐心，所以家长愿意支付更高的课时费。这些钱足够应付日常所需，有时还会有节余，帮妈妈一起还债。
大学毕业时，班里大多数同学选择继续深造或出国，而我不想妈妈再辛苦下去，回到家乡与别人一起开了家琴行。
如今我和妈妈不仅还清了所有外债，还换了更大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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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找到琴行，说他很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还说其实他最爱的是我，希望我能原谅他。尽管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既往不咎的话我仍说不出口。
他看起来很落魄，他又一次离婚了，这次是人家不要他，最近他无家可归。
我狠下心来对他说我没有父亲，即便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
他走了，背影看起来凄凉落寞。
原以为他会就此消失，没想到晚上又来敲门。看得出妈妈有点于心不忍，我便让妈妈决定，考虑了几分钟，妈妈还是黯然说道：“让他走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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