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育故事大多数都是从“哭”开始的,这个也不例外。
中午上班,还没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哭得歇斯底里,一位老人在旁边劝导着,但,无济于事。
等我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个小男孩我周五刚哄劝过。当时,他的母亲领着他,他不愿意进教室,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边哭边诉说着,哀求妈妈相信他,安静的楼道因为这哭声而不安起来。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我邀请他们来我办公室,但是母亲拒绝了,坚决地带着他离开了学校。
他们离开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总有个疑问绕在心头:“一年级从来没有哭闹过的孩子,为什么二年级突然不愿上学了呢?是家庭的原因还是学校的原因呢?”带着这个疑问,我去找了他的班主任,但遗憾的是,陈老师培训去了,周五恰巧不在,我只好作罢。
陪伴的老人是小男孩的姥爷,他很有耐心,不管孩子怎么哭,他都慢慢劝说着。我走上前去,企图和老人一起劝说,但我一靠近,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嘴里一直在叫着:“我怕,我怕,我真的怕!”
我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你怕什么呢?”小男孩不回答,死死抱着姥爷的腿,继续哭着叫着。
毫无办法的我觉得这么耗着解决不了问题,一方面我并不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孩子很显然不信任我。于是,我就站起身来往学校走,想搬陈老师做救兵。
当我提到这个孩子,都没等我说完,陈老师立即站起来,着急地说道:“我知道是谁,我到门口去带他!”
边走边聊中,陈老师告诉我,孩子是单亲家庭,因为这学期妈妈准备将他放在托管班,他以为妈妈不要他了,所以就开始闹腾。
原来是这样,我庆幸自己没有武断地将他划分为“来自地狱的孩子”,而是寻求了帮助。我庆幸我们的老师没有因为觉得是“麻烦”而消极应对。我庆幸我没有放弃追踪,而是想办法解决。
在我教学生涯的17年中,这样的孩子我遇到过,但因为学段的问题,我之前遇到的都是中学生。他们已经学会了包裹自己,隐藏自己,有的甚至还学会了表演自己。没有一个像这位小男孩般如此酣畅淋漓地将自己的恐惧泼洒出来,以至于我都没有认出这个潜伏着的“恐惧”。
出了校门,远远就看到了爷孙俩。孩子依然紧紧抱着姥爷的腿,姥爷边劝说着边接着电话,表情显得很无奈。
陈老师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小男孩,伸出手拉了拉孩子的手,小男孩没有抗拒。果然,他是信任陈老师的。
“怎么啦,我的宝贝?”陈老师“苦”着脸问道。
“我怕,叔叔说要剁手跺脚呢!”小男孩哭喊着,情绪激动起来了。
“叔叔在哪里呢?他和你开玩笑吧?”陈老师边给小男孩擦眼泪边问。
“他在龙湖,上周五他真的拿刀了,他不是开玩笑!”小男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更厉害了。
陈老师心疼地抱了抱小男孩之后,一只手摸着小男孩的头,另一只手指着校门口的保安,给孩子说道:“宝贝,你听老师说,我们现在进去,门口有保安,他们都会保护我们的。叔叔就是来了,保安也会拦住他的,学校是安全的。你觉得呢?”
这次,小男孩没有立马反驳,虽然眼泪没有停止,但眼睛已经不断地在几位保安身上徘徊纠结着。
“走吧,相信老师!”陈老师趁热打铁,并拉起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眼里依然有纠结。
“这样吧,姥爷跟着一起去。进去了,保安叔叔会守好大门,下课的时候姥爷直接把你接走,这样叔叔就没有机会了。可以吗?”我赶紧插了一句,唯恐前功尽弃。
“姥爷保证第一时间接你!”姥爷也再次助攻。
小男孩终于点点头,被陈老师拉着走进了校园,并且没有任何停顿地随着老师进了教室。
送完孩子,陈老师回过身,我伸开双臂抱了抱她,并在她耳边说:“谢谢你,美女老师!”
感谢这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姑娘,在这个家校关系有时候并不和谐的时期,她并没有考虑孩子没进校门,还不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就想都不想的跟随我去接孩子。没有想过会耽搁自己的时间,没有想过孩子进了校园也许会继续闹腾,没有想过后续会不会有更多的麻烦,这种师者仁心真的让我欣慰。
感谢这个小男孩,他让我看到了我的孩子。自从七年前我们背后那座靠山轰然倒塌后,我和孩子都陷入了恐惧。可惜,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并未觉察到孩子的。今天小男孩和老师的对话,让我客观地看到了孩子的思维世界,也知道了,只有让自己变成小孩子,才能真正的理解他。简单粗暴地呵斥他们“哪里有鬼呢?”“叔叔怎么会剁手跺脚呢?”“怕什么呢,都多大了?”……这只会加剧他们的恐惧,甚至关闭他们的心门,把他们变成“来自地狱的孩子”。
帕尔默先生在《教学勇气》一书中提到:“在任何受困扰的职业中,责备当事人是惯有的防卫手段,而且这些陈词滥调方便地减轻了我们对学生问题应负的一切责任——或者说减轻了解决学生问题的责任。”有时候,为了逃避这种责任,家长将孩子推给学校,老师将孩子推给家长,最后,家校联手一起将孩子推向了“地狱”。
教师也好,家长也罢,面对的对象都是孩子,距离感的产生总会让自己和孩子无法对话。只有俯下身子,触摸到孩子的恐惧,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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