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里的永昼

你是我心里的永昼

多年后我终于明白，梦见你的意义。

“你值得拥有快乐。” 你看着我，认真地说。

就一次，只一次，那天起，我仿佛找到了可以相信的力量，你的一句话钻进了我内心冰凉幽暗的入口，开始燃起一点一点的星光。从此，星星之火，点亮了我整片青葱岁月，成了一把火炬，直至灼伤了我们稚嫩的脸庞。

我们终究太年轻，你转身潇洒地离开我，越走越远，可你狭长无声的影子却走进了我的心里。

你成了我心里的永昼。往后所有暗淡无光的日子、失眠后难得入睡的梦境、或者在毫无防备的平凡日子，有你的梦，都是晴天、璀璨、温暖。可你的影子始终在那，它始终不说话，让所有的灿烂都带有一丝的哀伤。

多年后的许多许多夜里，在梦见你后，我都会告诉文。可能是因为你当年太喜欢他了吧，文说。也许，你说的“值得”是那把燎原的星光，它通天光明，其它善意和爱护则是一阵又一阵的暖风，抚过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值得快乐”，我只知道自己“应该快乐”。它们千差万别，不是吗？

家里变故后，多少个白天，我不敢比母亲快乐，多少个夜晚，我不敢比母亲难过。这个“值得”，让我开始把目光移向了自己，从此，我的目光里除了别人的喜怒哀乐，也多了一个自己。

我们每天交换着心事，你每天为我写一首诗，从你的眼里诗里笑里，我看到自己快乐的样子。我们始终不说明彼此的关系，你不问我，我也不问你，但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

送给你的每一颗巧克力包装纸后，我都画了可爱的笑脸，你亲手做好几块有模有样的巧克力蛋糕，说要我当你的白老鼠。我把你写在纸条上的所有小诗，手抄成册，用你最爱的绿色用心设计装订，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你感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说是你收过最好的礼物。高考将至，你缝了一块模样搞笑但绣上我名字的小袋子让我装上计算器，要我考数学的时候别再紧张得肚子绞痛。你还曾经勇敢地牵起我的手，在班级毕业旅行的时候，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在黑夜行驶的巴士里问你在想什么，你告诉我你害怕这一切会改变，在我们羞涩地轻轻地亲吻之后。

你给我的，不仅仅是快乐，它比快乐更丰富、更深刻，所以难以面对的，也是离别后的一片狼籍。你曾回头说抱歉，不应该就这么离开我，我骄傲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之间也没说明彼此是什么关系。

往后，每一次梦见你，我会陷入无奈与惶恐。即使两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不管生活过得快乐与否，梦里的你都带着阳光，也给我带来一丝哀伤。

我们的回忆很深刻，因为太单纯美好，我以为那么多年你还出现在梦里是因为我心里始终有你，我情何以堪？醒来后我总是自责愧疚，因为我已经有心爱的人。

今天，我终于明白，你只是我年少的一个记号，就定在那里，再也不前进，可也不会淡去。还会梦见你，但那不是你，是一种对快乐的渴望和幸福的映射。如今，时隔十年有余，我们绕过了大半个地球，换了几次伴侣，又辗转住在同一个城市。这城市小而拥挤，可我们未曾碰面也不再联系。我知道你们过得快乐，你知道我们过得幸福。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疲惫的双眼闭上，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我们年少时的模样，但那早已不是“我们”，我也不再哀伤。

照片摄于2018年3月的新加坡.底片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