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西湖存在于多少文人墨客的诗篇之中,他们的笔触之间给我们呈现了千姿百态的西湖,有美景,亦有逸趣。在这些文人之中,隐藏着一批诗僧和隐士,西湖之美在他们的诗中款款道来。
在僧人遵式的西湖诗之中,西湖仿佛成了闲情逸趣的代名词。遵式是宋代的僧人,浙江宁海人,俗姓叶,字知白。早年出家,从宝云寺义通修学天台宗典籍,尝于普贤像前燃一指,誓传天台教法,对于佛,他是虔诚的。在他的西湖诗之中,使人感受到一种僧人的淡泊自适,一种诗人般的逸趣情怀,虽生于俗世之中却不为俗人。遵式曾作《酬苏屯田西湖韵》:“雨余残景照渔家,渔子鸣榔彻郡衙。今夜相呼好垂钓,晚来新雨好蒹葭。”这首诗描写了西湖新雨后傍晚时分的优美景致以及西湖渔家的生活场景。一场新雨过后,西湖湖面之上的天空并不是灰蒙蒙的一片,落日的余晖透射过雨后的云层投向西湖。雨后的西湖,又恢复了平静,在落日紫红色的余晖下,波光粼粼。虽然此时此刻呈现的是一场雨后的“残景”,西湖依旧动人,不改颜色。落日尽管缓缓地将其光芒收敛,但她毫不吝啬,她不仅将余晖铺满了西湖的湖面上,还将其赠与了西湖边的渔水人家。白日头即将结束,夜晚也悄然逼近,西湖似乎应该沉睡了,在夜里似乎一切都将归于静寂,殊不知渔夫的生活恰是刚刚开始。渔夫驾着小船缓缓驶入西湖中,水面划出层层波痕,这波痕好似沉睡中的女子在惺忪中睁开的眉眼。手法娴熟的老渔夫在湖中央把船儿停下,使出了一根棕色的长木条,迅速敲击木船的边沿,这声音响彻傍晚的晴空,云彩儿也偷偷地颠簸着。霎时间,湖底涌动,小木船四周飞溅着无数的水花,打湿了老渔夫那花白的长胡子,转眼间小船上便装满了跳跃的鱼,还有几只肥美的草鱼试图逃回西湖之中,可往往跳了不到一尺高便又摔在了船甲上。在诗僧遵式的笔下,这是一番怎样的西湖景!西湖的景致千千万万,西湖的故事千千万万,不需要也不奢望将它们游遍听遍,有时西湖的一道艳美的风景,一段凄美的故事,一个朴实的百姓,一盘鲜美的菜肴足以令人心醉。遵式不仅在诗中描写了渔夫的垂钓,也描写了自己与友人的垂钓趣事。在夜晚,叫上自己的知心友人,坐在西湖的岸边垂钓,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了雨后的清凉,内心的纷纷扰扰也就随风流逝,暂时忘怀。西湖水面上的丛丛芦苇绽出新芽,赋予了西湖另一种生命的意义。在遵式的这首诗中,西湖是静的,也是动的,西湖孕育着大大小小的生命。从遵式身上,我看到了僧人心中不仅仅只有佛,他的心中也包容着尘事,只不过他们用闲情将俗事转化为逸趣罢了。
清顺,也是一位清代著名的诗僧,字怡然,是北宋中叶浙江杭州西湖北山垂云庵的僧人。他的诗风古朴而又凝练,诗中的形象生动鲜明,其所追求的意境深远而又清幽。清顺在他的《北山垂云庵》一诗中写道“久从林下游,颇识林下趣。纵然绿阴繁,不碍清风度。闲于石上眠,落叶不知数。一鸟忽飞来,啼破幽绝处。”这首诗描写了山寺树林的幽深静谧和寺中僧人的闲情雅趣。首联中写道“久从林下游,颇识林下趣。”虽然诗人作为僧人久居在山林和寺庙之中,但他并没有对这种日复一日的山林生活景象感到一丝疲惫,一丝厌倦。相反地,在这林中呆久了,看就久了,倒是看出了其中的情趣,并且这情趣日久愈加浓烈。颔联一句“纵然绿阴繁,不碍清风度。”巧妙地运用了转折的句式,描绘了山林中幽深的景色。山林中纵然绿树成荫,那又何妨,清风依旧吹来,依旧淡淡地拂去,不受任何阻碍,不留一丝痕迹。这不也是自然事物之间地一种和谐共处吗?绿树,清风,在常人眼中也不过是绿树清风罢了,而在僧人清顺的心中却促成了一种诗意。在常人的生活中,他们遇到了看过了太多太多的人,事,物,平常的日子里有太多太多的纷繁,他们往往集中精力于那些大大小小复杂的事情之中,不知不觉之中他们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复杂的人,或者忘记了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最简简单单的存在,带着一双充满杂质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发现不了什么是简单的存在。而诗人久居山林,不染尘埃,山林是寂静的,诗人的内心也是寂静的,在他们眼中树也就是树,带着些许绿意,但又不仅仅是树。风也就是风,带着些许凉意,但又不仅仅是风。颈联中“闲于石上眠,落叶不知数。”更是诗人的雅趣,闲来无事,漫步于山林间,倦意袭来,不觉离山寺越走越远,恰好林中有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头,那么就以天为盖,以地为铺吧,诗人不觉中已在这山石中酣然入睡。山林的寂静给了诗人一顿好眠,清风依旧穿树过,山林间地面上的树叶随着清风打着圈。有的叶儿被清风吹落,调皮地躺在诗人的身上,像一条薄薄的被褥,这是自然对山林中人儿的馈赠吧,这馈赠无需回报,无需感恩。像诗中的僧人一样美美地睡上一觉,足矣。“一鸟忽飞来,啼破幽绝处。”一句打破了山林之中绿意笼罩下的寂静,一只鸟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发出了一声长鸣,不知是落下了鸟群的队伍还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和清风一样穿过了树丛之间。一声鸟啼骤然间打破了树林的幽静,但当鸟声归去后,山林更显寂静。不知此时此刻的僧人是已苏醒还是仍旧沉醉在梦中。清顺是一名僧人,也是一名诗人,更是一名闲人。静谧的山林中,一个闲人,一件闲事,一种闲趣。
诗僧笔下的西湖充满着闲情雅趣,如诗亦如画。西湖在他们的诗中,在僧人的眼中和心中。僧人的西湖诗篇是属于西湖的,僧人也属于西湖。除了僧人以外,西湖的山山水水也包容着隐士,有的隐于闹市之中,有的隐于山水之间,有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在我看来,两者没有大小高低之分。
说起西湖隐士,当以林逋为代表。其字君复,奉化市裘村镇黄贤村人,后人因其长期隐居西湖,也有说他是杭州钱塘人氏。林逋生于儒学世家,自幼恬淡好古,善书画诗词,但性情孤傲,不喜功名利禄,长大后,曾漫游江淮间,后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与梅鹤为伴,终身未娶未仕,故有“梅妻鹤子”之说,人称“林处士”。林逋在《 孤山寺端上人房写望》 中表达了其隐士的心境“底处凭阑思眇然,孤山塔后阁西偏。阴沉画轴林间寺,零落棋枰葑上田。秋景有时飞独鸟,夕阳无事起寒烟。迟留更爱吾庐近,只待重来看雪天。”首联中,诗人表明了他诗在孤山寺中登高远眺,山林景色尽收眼底,思绪浩渺。颔联“阴沉画轴林间寺,零落棋枰葑上田。”描写的是一片阴沉幽邃的树林,而寺庙则处在这苍白幽邃的山林之中,林间那白茫茫的雾气久久不肯散去,诗人眼前的山林场景好似一幅泼墨山水画,颜色虽然枯槁单调,但别有一番韵味。再向低远处的湖面望去,水面很平静,只有一块块零星的架田浮动在水面上,恰似一块块被切割下来的棋盘不知农夫是在某处歇息了还是早早归了家去。颈联描写了一只孤零零的鸟儿闯入了这幅秋景山水画里,一个“独”字写出了飞鸟的落寞,山林的幽静。秋天的白日较短,诗人站在孤山寺中,不觉落日已悄然临近,夕阳的余晖被秋日里光秃秃的枝桠遮挡,“寒烟”悄然升起,慢慢地。这样的景象不正是隐士林逋所向往的吗?没有尘世的喧闹,只留下自然的寂静与沉思。尾联“迟留更爱吾庐近,只待重来看雪天。”,诗人的住所离这看山林景色的孤山寺仅在咫尺之间,所以迟归也无妨,孤山的秋景已经让诗人如痴如醉,相比那冬景必是别有一番韵味。林逋傲立于尘世之中,沉醉于山水之间。西湖的山水,不仅是林逋身体的归宿,也是精神的归宿,更是心灵的归宿。
寄居于西湖的诗僧或隐士,面对西湖的山山水水时常常会有所感,有所思。在他们诗文中的西湖是当时西湖最真实的模样,也是他们心中西湖的模样。西湖属于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人也属于西湖。无论是诗僧还是隐士,他们之所以成其为他们,都是因为去追寻他们内心的一方净土,所以他们来到了西湖,也留在了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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