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无奈
“初一初二不出门，初三初四拜丈人。”这是秋水镇的风俗。大年初一初二媳妇们一般都待在婆家，初三才会去娘家。那时镇上、乡间小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背着娃提着礼品前往丈人家拜年的女儿女婿。
因为赵芸香曾经说过，她照顾英子母子只到孩子满月，所以英子满月后就回了娘家。现在去婆家过年充其量就是一个形式，更有一种产品认证的味道——认证康康是尹家的孙子，英子是尹家的儿媳。虽然现在尹家掌门人尹大川已净身出户，过着百无聊赖的江湖散人的生活，但尹家的门楣依然在那里，由赵芸香一手支撑。
尹殊和英子、康康在家其实也只呆四天，可英子却觉得这四天比四年还要长。
赵芸香还是不正眼看英子，当英子怯生生地叫一声“妈”时，她总是模棱两可的哼一下，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
幸运的是，春节这几天并不冷，太阳暖暖的照着，真有种小阳春的感觉，这种温暖的天气对带娃来说还是很适宜的。
到尹殊家的第一个晚上，睡到半夜，康康便不再睡，攥着小拳头，哭个不休。在他那不成语调的哭声中，大家听到的似乎就是一个含混不清的词，“不呀，不呀，不呀……”谁也不知道他不要什么，想要什么。英子抱着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又是拍又是唱，“小燕子，穿花衣，"花衣不知穿了多少遍，“拔萝卜，拔萝卜，”萝卜也拔了无数个，可康康全然不理，依旧固执地张着大嘴吧发出“啊啊啊啊”的哭喊声。
尹殊也没闲着，他跟在英子身后像跳舞一般合着他们母子的步伐亦退亦进：做鬼脸、做怪动作、怪腔怪调地唱歌，“咿呀，嗬嗬嗬……”小人儿并不领情，攥着拳头，还是张着嘴哇哇哇地嚎着，好像下了决心要跟这两个大人抗争到底似的。
“尹成康！！！”尹殊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小孩儿吼道，“哭、哭、哭，再哭，小心揍你！”他真的从英子的肩头伸过拳头朝康康晃了晃。“啊……啊……啊……”康康哭得更厉害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们到底会不会带孩子？半夜三更！”赵芸香披着棉衣出来了，她散乱着头发，步子稍有些蹒跚。她一把抱过康康，松松地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弯着腰，对着康康微笑地哼哼，听不出什么腔调。黯淡的灯光里赵芸香的影子慢慢晃动着。英子看呆了，她才知道女人带孩子原来是这样的温柔。一刹那她突然想念自己的母亲，那个有着一点点模糊影子的女人，她背转身，极力忍住眼泪。她没想到她的婆婆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或许是哭累了，康康到赵芸香的臂弯里，居然安静了下来。他盯住赵芸香看了看，居然伸出小手，抓住她的衣领，不哭了。
“你这个小坏蛋！”赵芸香抱住康康，一股暖意流过。她轻轻地踱着，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会儿，康康睡着了。她笑盈盈地望着康康，一转身脸上却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把康康递到尹殊手上，“睡去吧！”便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唉，娃都不会带，过什么日子！”
赵芸香刚刚的温柔像一个闪电，在英子的头顶一闪而过，霎时就变成了冰雹，把英子刚刚窜起的一点小火苗扑得无影无踪。
年初二，赵芸香郑重地对尹殊说，成家了就要有个成家的样子，难道要一直依靠丈人吗？没本事养老婆儿子当初为什么又要结这个婚？尹殊当然知道这个理，他答应母亲，一上班就把英子母子接到单位去，立起门户来。
终于熬到了初三，尹殊一家三口去了丈人家。
老林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专等尹殊他们的到来。在丈人家里，尹殊总能感到不一样的轻松。老林话不多，能干，谦让，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只是这样的好人，英子妈当年为什么要出走呢？不光是尹殊，就是英子也一直弄不明白。
几个月的孩子总是瞌睡多，趁着孩子熟睡的机会，英子走出门，朝吴梅家方向走去。吴梅回家过春节了，她们还没见过面呢。
走出家门往后拐便是一条小河，沿着河堤往上走一两里路便是吴梅家。只是在半道上，英子便遇到了吴梅。
自从那天在胥有力家经过胥有力嫂子的一番吵闹后，吴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奈与伤感。嫂子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要修房，胥有力要多出钱。可是现在胥有力哪有钱呢？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兄弟妯娌再见面彼此都存了份尴尬。今天，胥有力回他们胥家去了，可吴梅怎样都不愿再去，她需要时间缓和一下。于是，她便一个人出来走走散散。
两个曾经动不动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姑娘如今见面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看你多好呀，尹殊有固定工资拿，康康又那么可爱，你婆婆也认可了你们，这简直就是电影里花好月圆的大结局。”吴梅看着那还未吐绿的柳条，真心实意地对英子说。
“唉，”英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叫人一声妈，人看都不看你的味道吗？什么叫小媳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可不用受这个罪。”
英子靠在柳树上，眼前静静流过的河水，像平滑的绿玻璃，微微起着一点褶皱。“看这么不起眼的河水，可还经常淹死人！”
“静水流深。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谁又知道它有多深呢！”
“如果时间真能倒流，我肯定选择一个人过。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好开心啊。”
“那是你和尹殊谈恋爱的日子，当然开心了！”吴梅不由得好笑，“怎么了，现在就准备喜新厌旧？”
“别人和你说真心话，你倒来取笑。你们这些有钱的大老板！”
“有什么钱，要是有固定工资拿，谁会去干这个，操碎了心，又还不一定赚得到钱。亲戚拿你当富翁，稍不满足就甩脸子，难呢！”
柳树上已经有鸟啼了，英子和吴梅都去看那鸟，青白的天空，太阳温和。不时有拜年的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叽叽喳喳，开心不已。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就先赚钱了，再结婚。被人看不起的日子真的难熬，所谓的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
“看来你还真受打击了，不过你现在要带孩子，赚钱也确实有难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等赚够了钱吗？”
“唉，”吴梅一声叹息，“孩子也不是想要就有的，结婚一年多了，可就是没什么动静，你有那么可爱的康康，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该来的自然会来，别急。”英子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们家有力可是再也难找到的好人，如果我真的不能生，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胥有力那笑眯眯的眼睛，英子不敢想吴梅所说的“不能生”的结局，她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恐慌中，“才一年多呢，有什么好急的。娃娃正在来的路上呢！”
“但愿如此吧！”
这时，尹殊远远地跑过来了，康康醒了，饿得哇哇直哭。“其实晚一点生也有晚一点生的好处，你看，有了孩子就没自己了。”
吴梅笑笑，反正也没事，她就和英子尹殊一起去看那个爱哭的小人儿康康。
无戒365行动日更营 第八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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