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燕子

2015的春天来得早，我们家的燕子也来得早。

初春时，天气还不够暖和，但是燕子妈妈和燕子爸爸已经从南方飞回来了。这一对新婚燕儿，蜜月尚未度完，就为了给腹中胎儿（其实可能还只是一个卵）建筑一个窝，比翼齐飞，翻山越岭，来到气候温润，水草丰美的蜀地，来到我们家。

我们家并没有旧时燕窝，墙壁洁净，除了灯，再无其它悬挂物。所以这一对燕儿第一晚便在横着的灯座上住了一宿。第二天它们俩便时而飞进，时而掠出我家堂屋。

孩子见到燕子，很惊喜，“燕子来了，燕子来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好奇地问：“爸爸，燕子为什么来我们家？”

“它们喜欢我们家！”

“那街上为什么没有燕子，乡坝头有呢?”

“街上房价贵，它们住不起！它们不想当房奴，想过牛郎织女般的田园生活。”

“哦，那燕子喜欢吃些什么呢?”

“它们喜欢吃虫子，街上没有，乡下有。燕子是庄稼的朋友，是益鸟。”

“啥子是益鸟？”

“这个……反正就是好鸟了!”

“爸爸，你不是说这世上没什么好鸟了吗?”

“此鸟非彼鸟！”

“彼鸟是什么鸟？”

“聪聪，你长大了自然就能明白。”

“爸爸，燕子为什么要去捉虫子，它们不可以去品丰超市买虫子吃吗?”

“不可以，街上没有虫子卖，即使有卖，价格也很高，它们买不起，还有它们害怕毒食品毒死它们的小宝宝。街上只有有钱人买来钓鱼的虫子，蚯蚓！”

“啥子是蚯蚓？”

“就是虫线儿，我们在陈二公那里挖来钓鱼的那种。”

聊着聊着，.......燕子又飞进来了。

“爸爸，我想要只燕子，你去帮我逮。”

“不行！爸爸小时候和你大叔一起在家里关起们来逮燕子结果，燕子从窗户飞逃了，从此不再来，燕子会记仇！”

“哦。”聪有些失望，他望了望蹲在灯头上的那只燕，回头道屋外去玩去了。我知道娃娃最先学会，而且最爱唱的儿歌就是“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在（来）这里......”

第二天，那两只燕子决定在我们家的灯头上搭窝建家了。小燕做窝衔春泥，这两个家伙，夫妻携手，一前一后，衔来湿润的春泥，再衔来干草，搭得精致，干的乐呵，居然还在窝下方拉下一堆鸟粪，脏了一地，我慌忙找来一块破布，地上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是墙上，墙上也有啊。这下我可容不得他们了，再一思量，尽管燕子是益鸟，可是在现代化年代，农药才是害虫的杀手锏，害虫的天敌燕子用处不大，今非昔比了。

于是，我找来竹竿，决定驱赶燕子。眼见他们的窝就要搭建好了，可一向善良的我，也是有脾气的。我不顾捅燕子窝生赖皮的“说法”，谁叫他们只有鸟性，不通人性？就在我家屋檐下晾衣架上搭窝，不好吗？啪地一声，我把新婚燕尔的洞房给毁了。心里暗自庆幸自己，靶子准，没有练枪法，却也精准。把它们辛辛苦苦衔来的泥草统统扫地出门。

“唧唧唧，唧唧唧！”燕子被我的举动惊呆了，它们吓得在屋内乱飞。飞出去了，很久没有返回。我拍了拍手，除去掌心上的尘埃，颇有些获胜的感觉。然后带着娃去屋外看电线上排成排的人家家里的燕子，一个个穿着黑衣白肚兜，样儿挺酷的。

“崽崽，电视里那些叔叔穿的燕尾服就是那个样儿的。”我用手指着燕子告诉他。

“ 爸爸，燕子还会来我们家吗？”

“不会了，燕子会记仇的。”突然想到燕子在人的吃穿打扮方面确实是有益的，我不觉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犹豫起来。不过，我也没有伤害它们，只是驱赶了而已。没想到午饭过后，那两只燕子竟然又折飞回来了，他们飞进堂屋，侧身掠过楼梯间，进入二楼客厅，在大吊灯上火速搭建新窝！这还了得，我又去夺掉他们的新窝，把门窗关上。

唉，这年代，蜗居不容易，要搭个鸟窝也不容易啊！这鸟也够固执的，为何你们就不再我家屋檐下搭窝呢？

为了生计，我不得不离开家人去百里外上班。于是暂时停息了和燕子间的斗争。心想，它要再建我就再毁，你们为了你的家，可也不能让我的家毁容啊！

几天后，我重返家园，携着孩子首先看了看堂屋和客厅，没事，燕子没了踪影，我想这下总该可以安心了吧，人鸟不同群，各自安居，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正当我心平气和的时候，刚下楼梯。聪就大喊：

“爸爸，我看到燕子了，我看到燕子了，你去给我抓下来 ！”

“哪里，哪里？”我惊愕了，梯步转角处，两只燕子 头碰头地依偎在一起。这真是转角遇到爱！

我想这一定是最初那两只燕子，唯有它们，才会如此执着，如此赖皮。再看他们的窝依然建在灯头上。只是它们的窝周围多了一袋子，悬挂着。难怪，我们刚才上楼时没有看到地面有鸟粪，不然他们早被发觉了。

我还想拿竹竿去毁它们的安乐窝。但是竿在手，步伐难开。转念一想，要斗，那小东西是斗不过我的。但是它们确实也不容易啊，心想它们之所以认定了要在我家灯头上安营扎寨，安居乐业，孕育子孙，或许是因为它们已经被人驱赶过了，然而它们又向往光明，决意要给后世子孙建造一个温暖而又安稳的家吧。这样的好鸟，完全属于弱势群体，但也是生活中的强者。我又怎么忍心再去伤害它们了呢？它们再也伤不起了！

自此，我们可以在邻里面前笑谈：家有燕子蚊虫少，和睦相处少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