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月24,回学校的最后一天。我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座位,但不忍心拆散情侣,就跟男方换了座位。如今我坐在他们斜对面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我的对面是一家三口。
“换爸爸!我要换个爸爸!”女儿约摸十岁,嘴巴有些不满似的嘟着,她的腿搁在她爸腿上,动个不停。
“不给你玩儿手机就要换爸爸呀,你看你,妈妈不给你手机就要玩儿我的,不带这么玩儿的!”爸爸的脸像黄土高原的山谷,表皮干硬,皱纹深浅不一,看上去十分苍老,眼睛却笑出了孩子般的灵气。
女孩儿的母亲靠着车窗总算得到了休息,一头微红的头发摇摇欲坠。
“你去把妈妈的手机拿过来,”爸爸偷偷跟女儿说,似敌军怂恿女儿偷取情报一样,他眼眉得意。虽然一脸辛劳但无处不闪耀着作为一个父亲的幸福感,这种父女之间的打闹在我一个大学生看来,都是十分羡慕的。
女儿听罢,看了一眼浅睡中的妈妈,摇了摇头。
“不行,我怕妈妈会醒,”她睁着单纯的眼睛,说话时眨都没眨。妈妈好不容易睡着的可千万不能碰醒,她知道,虽然她还没背弟子规的哪一条。
父亲欣慰的笑了,摸摸她的头,不久也学她撅起嘴来,以抗议女儿的偏袒,“女儿偏心哦~老爸好可怜哦~”
接着女儿笑话爸爸不像个大人,这父女俩边争吵边笑,不知不觉我也笑了。
小时候我也曾像这个女孩儿一样,一个人占两个座位,在许多人还是站着的时候美美的睡上一觉,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我的特权,因为无论外面还是座位下面,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里外都是一样糟。在火车坑次坑次的前进中,我睡着了,而我的父亲却甘愿被挤到一边,坐在一边自备的小板凳上,受来往人们的反复打扰,一次次起身,又一次次坐下。
现在这个父亲也是,他坐在自己带的桶上,偶尔也需要麻烦的移动位置,他看着羽绒服下女孩儿惬意的脸,两个座位的面积刚好能盛下她卷曲的身体。
我跟着他的目光,才发现原来两个座位只有这么小啊,我还以为很大呢。
是啊,座位本来不大,也不知是我小时候太过娇小,还是父母保护太好。如今我已经长成一米六七的大个子,好似珠穆朗玛峰一般俯瞰整个车厢后,才十分惊讶仿佛看见了世界第一大奇迹——各个行李俄罗斯方块一样码在一起,车厢像一个仓库堆满了人。
箱子堵路,水泄不通爸爸本不具收纳和与人打交道的智慧,但为了让我睡个好觉,成功的把俄罗斯方块打了通关,给中间留了个狭窄的过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这位叔叔和我爸是如此的相像,都是来大连打拼,都干装修,都有两个孩子。就连他坐的那个桶,我家卫生间都有个差不多的(那个是盛乳胶的桶,装修要用)。但不同的是,这个小女孩儿要被送回老家了,我一开始并没有懂其中的意思,只觉得河南省高考难考。等到那对情侣要下车,我坐回自己的位子时,才幡然醒悟。
女儿要回老家上学,父母依然留在大连,那她不就成了留守儿童么?
我还记得女儿跟父亲嘟着个嘴要手机,记得她不太老实的腿,记得她粉色毛衣上的红樱桃,记得父女在一起的笑声,那笑声像铃铛与石头相撞,一个音高一个音低,从火车这头荡到那头,吵到的人多,却都不觉得烦。
这样温馨的画面可能不复存在了,女儿可能只在新年的时候见到父亲,就算见到了,一阵哇哇掉泪之后可能连个撒娇的时间都没有,父亲隔着屏幕看女儿总是不真切,不如女儿躺在火车座位上,他坐在桶上看的那样真切。但他有没有办法,他何尝不想自己的女儿。
我想起了我的爸爸。
我是幸运的。家里绿色的暂住证已攒了厚厚一摞,面对姐姐的中考问题,爸爸毅然决然决定买房,他扛着买房贷款,撑起了整个家的幸福与未来。
“供,”爸爸坚定的只用了一个字,“只要你好好学习,考研都供,”他又说到,“本来52岁,就把你们姊妹俩供出来了,考个研也就是54岁,也不差那两年,爸都供。”
如今想来,多的这两年说的轻巧,但哪一刻爸爸不是挥汗如雨,回想大学荒废的这两年,是我不懂事了。
我看着窗外,亮起的点点灯光,被压低的夜色和那个父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该是天津中转了,我下了车,回望那个移动的绿皮子,突然感觉空下的轨道有一丝恐怖,快些走吧,再快些,我还要赶往下一辆火车。
每一次坐火车,都是一次西天取经。灵巧的绕过堵塞的行李箱是西天,看着车上的人生百态是取经。而这一次,我把上的这列火车命名为“天下父母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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