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毛衣的故事》
人老了,记忆力衰退得很快,有时就两天的事今天却忘得一干二净。但有些几十年前的往事却记得清清楚楚,有的甚至终身难忘。今天要讲的这件毛衣的故事,虽然发生在51年前,它却让我终身难忘。回想起来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到底是怎么一件往事呢?待我慢慢讲来。 我是1968年10月31号下放到江洲人民公社,官场大队,第五小队。其实我们班大部份同学是当年8月份己下放到新洲垦殖场,我因留校工作了二个月,固在十月底与其它班学生一同下放到了江洲。江洲和新洲是一个洲,都是长江中间一叶扁洲,不过江洲在洲头,新洲在洲尾,一个集体性质,一个国营性质。江洲四面环水,所以每年冬季农闲时,全体农民都要上堤,我们叫挑坝。加固堤坝以防来年迅期的洪水。 我是十月底到江洲,经过短暂的整理和适应性的劳动,十一月中旬我们下放知青便和村民一起上堤挑坝。那年全公社都集中在团洲大队挑坝,团洲在江洲的最北面,而我所在的官场大队在江洲的最南面,这样有一段路程,走路需要一个多小时。因此我们和村民一样带着被子住在当地村民家,免除路途的劳顿。 记得大概是12月上旬的一天,下午4点多快到5点钟时,天色灰暗,冷冷地刮着一阵阵的寒风,似乎要下雪的样子。我正在与村里的一些小伙子打赌比看谁挑土跑得快。大家都知道,江洲挑堤算是洲上农活中比较累的体力活,我那时年轻,身体又好,有把子力气,所以敢与村里最捧的小伙子比拼。正在我们热火朝天比赛时,我看到坝头的远处有一位学生模样的姑娘,打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上衣,背着书包,手里拧着鼓鼓的袋子。边走边向挑坝的村民打听着什么。因为全公社都集中在这段堤坝作业,所以近十里长堤都是人。只看到这位姑娘边打听边着我们队的工作面走来,当时距离较远,我也没看清,并不在意。因为当时很多生产队都有下放知青,或许她是找她的那个生产队。不一会儿这学生模样的姑娘便来到了我们这段堤坝的坝头上,并在四处张望,此时我正背朝着坝头,让村民给我的筐子里上土,只听着我队长喊我:“老赵,坝上的那姑娘是不是找你?”此刻我回头一望,让我大吃一惊,心里纳闷,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她就是下放新洲垦殖场,我的同班同学张莉丽同学。我便丢下土筐和扁担三步并作二步跑上堤坝。当她看到我跑过来时脸上浮现出如获重释的微笑。“莉丽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她说:“我这次回九江休息了几天,冬天来了天也变冷了,我知道你没有毛衣,便买了二斤毛线给织了件毛衣。”她接着说:“我回新洲下船是要经过你的生产队,本想顺便带给你,谁知道你到后面挑堤去了。有位大妈让我把毛衣留下,等你回生产队再交给你,我想此刻快要变天了,你在后坝挑堤这毛衣或许正用得着,所以多走一步路便找过来了,不过真难找。”听她这轻描淡写说着,此刻我脑子似乎是一空白,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里扩散到了全身。象是这厚厚的毛衣已经穿在身上。(插一句,这要是搁在现在的话我一定冲上去紧紧抱着她,那时真的不敢。)。这时她把手中那鼓鼓的袋子交给我便说:“好了,时间不早我还要赶回去,还得走一个多小时的路。”这坝头上别说喝口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没法挽留。当时有点傻呆,好象连个谢谢都忘了说。只要默默地看着她笑,然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长堤的尽头。就在目送她走远的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文化大革命的停课,让我们渐渐地走近,也让我们之间有更深了解。她很会读书,是我们班的“超级学霸。”文化大革命扼杀了她的才华。她虽在生活上有些大大咧咧,但她性格开朗,积极乐观,喜好运动,待人真诚。她出身书香门第,却骨子里温藏着一种坚韧和能吃苦的品质。她很优秀。那一年,我!真的!喜欢上了她。收工后我的这件毛衣被村里的一些年轻姑娘们抢去了,她们边欣赏边加评论,这个说:“老赵这毛衣织得真好,园宝针又好看又厚实”。那个说:“真沉,两斤毛线打不起来”。还有些岁数稍大点的大嫂开我的玩笑:“老赵你真好福气,碰上这么个好媳妇。”这下把我脸都说红了,我说:“你们莫瞎说好不好,我们是同学。”那些大嫂们更来劲了:“同学怎么啦,同学那就不能变成媳妇。”此时我再不与这些嫂儿们扯了。晚上我把毛衣穿上试试,正合身。很暖和。记得那一夜我便是穿着毛衣进入了梦乡。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并没有走到一起,我知道是我原因,是我的责任。这也是我终身难以弥补的遗憾。现在我们也都老了,也可以敞开心扉讲讲心底的想法,她是我一生中最愧疚的人。很多年后当我和我的父母及弟妹们谈起她的时侯都还在指责我。因为我父母及弟妹们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十年来我一直把这点太隐痛深深地埋在我的内心深处。后来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各自的生活,但那件很厚重,很厚重的毛衣,却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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