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返乡(十)
朱启运筹划了一阵,然后说:“我这地也不是什么好地,芦苇荡、兔子窝,再加上你亲自出面,我必须给足你面子,一亩地就要一块银元吧,不算白给,就象征性地收点费用。”
陈族长说:“启运,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价钱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既然确定了就永远不能反悔。你们双方还要签字画押,黑字落到白纸上,谁也不能赖账。只有这样,我这个中人才好做,以后不会落个便宜怪场”。
朱启运说:“这个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卖了就没有反悔的理儿,签字画押是必须的。”
陈族长听了以后一阵哈哈大笑,说:“痛快!我今天又讲妥了一桩买卖。好好,就此别过。大侄子,有情后补,我回去告诉陈子如家里去,让她拿钱,并过来签字画押。”陈族长说完起身便走。
朱启运也赶紧起身把陈族长送出大门。
陈族长来到陈子如家把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李氏听后喜出望外,对族长大人千恩万谢,差点没跪下磕头。
族长说:“这事既然讲妥了,我们就抓紧去办理交接,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族长说到这里停了停,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李氏说,“哎,我说侄媳妇,你手头有多少钱?能买几亩地?‘’
李氏说:“叔,我们穷家赊业的,能有多少钱?盖房子花去了五个银元,现在手头还有四块银元,能买地的也就三块银元,也就是说只能买三亩地。”
陈族长说:“三亩就三亩,总比一分地也没有强得多。眼下不管土地的质量好歹,最起码我们手头有地了,从此再不用租种别人家的土地了,地里不管收多收少全是自家的,再不用分给别人了。这样吧,你赶快拿上三块银元,跟着我去朱家一趟,趁热打铁,把契约签了,然后让朱家人领着我们爷俩去认领地块,以防拖得时间长了事情发生变化。‘’
李氏说:“好好,我马上拿钱去。”
就这样李氏拿着三块银元跟着陈族长来到朱家,双方先签好了契约,然后朱启运便引领着陈族长及李氏来到一块叫六合堂的地面上说:“就这块地,你们看如何?这地在我一百多亩荒地中算是最好的地块了,芦苇稀疏,茅草不厚,便于开垦。我觉得你们用不多长时间就能把这块地整理出来种上冬小麦。”
陈族长说:“好,这块地也行,只要辛勤,孬地也能种出好庄稼。古人云,人勤地不懒,说的就是这个理儿。我看这样吧,大侄子,画个圈吧,丈量出三亩地来。”
朱启运说:“好说,南面以壕沟为界,我再向北丈量,足够三亩地就行。”
陈族长说:“可以,我们就动手丈量吧。”说完两个人就开始忙活,不一会儿就把地界划好,然后几个人又找来一些石块压出地界,就这样这块荒地从此就由朱姓改为姓陈了。
李氏看着脚下的土地,弯腰抓起一把土,眼里扑簌簌流出泪来。李氏能不激动吗?这是多年来做梦都想着的事,今天变成了现实,从此自家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彻底结束了赤贫的日子,再也不是穷光蛋了,搁谁都会激动。从此以后不管庄稼收与不收,收多收少,再也不考虑如何向别人家交粮了,将来与人说话也可以大胆地说我家也有几亩地。李氏站在地头上想了许多,此时陈族长与朱启运早已走远。李氏看了看二人,并没有跟着回家,而是蹲下来开始薅草锄荒,直到夕阳西下,她才走回家中。
这时候天已经上夜影了,大儿子骡子也早已做好了饭等着妈妈来吃。几个孩子看到妈妈回来了,都快步跑过去询问妈妈事情是否办妥。
李氏说:“办妥了,从此我们家有地了,不用再租种别人家的了。”
骡子听说妈妈买妥了土地,高兴地蹦起高来。心想,今天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了,以后收获了粮食再也不用交租了,心里比喝了一碗蜜还甜。他高兴地围绕着院子蹦了一圈,然后拉起弟弟妹妹的小手唱起歌来。
李氏看着几个手舞足蹈的孩子,也乐得眉开眼笑。她吆喝孩子们说:“好了,好了,别唱了,也别蹦了,快来吃饭,留下点劲儿明天跟着妈妈去地里薅草开荒去。”
女儿花花大喊:“好,明天跟着妈妈下坡开荒种地去喽!”
不一会儿,娘几个吃过了饭,后来没过多长时间便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氏便醒来了,她烧了一锅面水,又蒸了一锅菜团子,接着便唤醒孩子们。一家人草草吃了点东西便拿上工具下坡去了。
李氏家的这块地是从来没有开垦过的芦苇地,地面铁硬,踩一锨要费很大的劲。地下全是芦苇根、草根,如蜘蛛网一样盘根错节,挖上一锨土光草根就要拾掇一阵子。就这样,一家人干了一整天也就深翻了有一分地。照此速度,恐怕一个月都难把这块地整理出来,搞不好在上冻之前都可能耽误播种小麦。可那有什么办法?这块地纯属生土地,从没种过庄稼,更没有人深翻过,今天要想种好庄稼必须深翻一遍,最好在毒毒的太阳底下再暴晒一段时间,让生土变成熟土,这样才能种出好庄稼。可如今季节已到中秋,要等把土晒透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在播种前能把地整理出来就很不错了。
就这样李氏与大儿子负责用铁锹翻土,二儿子与小女儿花花负责捡草,一家人没黑没白干了一个多月这才把三亩地深翻了一遍。一家人个个都晒成了黑老包,手也磨破了,脚掌也磨出了血泡。可一家人无论老少没谁叫一声苦,也没哪个人偷懒磨滑。那年月,穷人家有几家有土地?要是谁家有块地种那真像捡了宝贝一般,干起活来根本不会感觉累,李氏一家就是如此。
天逐渐冷下来,凛冽的北风开始袭来,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疼痛。大儿子陈清水的手面上已裂开了许多血口子,嘴唇也干裂渗出血来,说话都不敢张大嘴。二儿子与小女儿花花的一双小手也由于长时间扒拉土再加风吹,也仿佛从锅底掏出来一般,又干又黑。李氏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可她明白,地还没有整理妥当,还有一个角落及田埂没有整理好,可季节离播种时间已经不远,眼下孩子们再苦也必须把活干完,干利索。李氏明白,要想把地种好不吃苦肯定不行,尤其是生在穷家。吃苦,那是穷人的命,生在穷家就得受罪。好在所剩活路不多了,咬咬牙今天也要把它干完。季节不等人,最近天越来越冷,一旦上了冻就无法播种了,那只有等到开春了,到那时小麦产量就会大打折扣。自家土地本来就少,如果产量上不去日子就会更糟。不能等到开春,上冻前必须种上小麦。李氏下定了决心。
(待续)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