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中篇小说连载之七）

暗香（中篇小说连载之七）

下午三点，柳馨打我的手机，约晚上一起吃饭。

柳馨已结束实习成为报社的正式记者。自从南江之行后，我俩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这种变化首先是称呼上的改变，由孔老师到孔兄再到逸帆，叫起来是那么自然，就像苹果树上的苹果，由青涩到深红，悄然而变不显痕迹。然后是行为上的突变，从眉目传情到并肩挽手，再从相拥热吻到身心融合，一切是那么意想不到，一切又是那么水到渠成。

手机是柳明忠送的。那个时候，手机消费是一种奢侈的生活方式，我的收入水平只能对它进行仰视。上个世纪90年代初，手机是权势和地位的象征，也是一个人身份最直观的名片。一部手机两万多，虽然我早已在全省新闻界崭露头角，尽管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却也只能望机兴叹。

当我在省报上全面而深刻地报道南江经验之后，柳明忠开始格外关注我。

他这种欣赏加深了柳馨对我的好感和依恋。客观讲，作为西部经济强县的县委书记千金，柳馨身上没有丝毫官宦子女的优越感。她为人处事皆凸显出现代知识女性的特征：独立、开放、明理；对长辈彬彬有礼，对同事真诚热情。柳馨清丽的容貌加上不俗的业务能力，在报社积攒了相当不错的人气。

南江县为四大家主要领导配发新手机时，柳明忠对柳馨说，“馨馨，请把这款手机替我送给孔逸帆，告诉他这是一个朋友和长者对他的欣赏和感激，是一种个人行为，绝不是有偿新闻。”

“为什么让我送给他呢？以我对他的了解，是不会接受的……”柳馨十分为难地说，“我把他请回家来，您亲自送给他吧。”

“如果是准岳父送给准女婿呢？”柳明忠戏谑道。

“老爸，您真坏!”柳馨羞红了脸，“不跟您说啦……”

“哈哈哈，丫头，你妈妈什么都告诉我了，还要对老爸保守秘密呀？”柳明忠满脸喜色和慈爱，“这说明我们丫头已经长大了……”

知女莫如母。柳馨比以前更加注重打扮了。在家里，她常常对着镜子傻笑，时而在与妈妈的闲聊中走神。柳夫人慧眼如炬，她知道女儿恋爱了或者心里有人了。旁敲侧击之下，柳馨羞羞哒哒地告诉母亲，她喜欢上了我。

那天酒足饭饱之后，我和柳馨去了一家豪华的KTV包间。我们对唱了两首情歌后柳馨邀请我跳舞。我最喜欢跳的是中三和慢四。在或明快或舒缓的节奏中，柳馨的脸渐渐贴向我的脸，她用双手搂住我。我标准的交谊舞姿失去了标准的姿势。我们就这样相拥着，感受彼此的脉搏和心跳。

她的唇贴近我耳边，吹气若兰。她喃喃地柔声问我，“逸帆，喜欢我吗？”

在浪漫的韵律和柔和的光影里，我同时感受到了热情如火与柔情似水的女孩气息。

我搂紧了怀中鲜活美丽的生命。一种情感的颤栗和青春的涌动，通过触觉传递给大脑。

我闭上眼，用唇回应着这梦呓般的问。

没有真情告白，没有言语约定。我用不再纯净的身体接纳了柳馨的无比纯净。

佳期如梦。柳馨用她特有的痴情和魅力，填补了我因苏小离去而荒芜许久的情感地带，并以万般柔情拂去了萦绕于胸且隐隐作痛的初恋阴影。

我摒弃了所有的清高与骄傲，接受了柳书记馈赠的手机。

柳馨成为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任和最后一任女友。

随后我搬离了单身宿舍，与柳馨住在一起。

我们栖身的是一套128平米的三居室，这是柳馨小姨举家迁往美国时送给柳馨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柳馨的小姨是被柳母一手带大的，姊妹俩的感情特别深。后来小姨嫁给了一个留美博士，尽管衣食无忧，但隔了一个太平洋的刻骨相思却不便向大姐倾诉。柳馨成了小姨那段时间唯一的精神寄托。

当小姨带着六岁的儿子飘洋过海定居美国时，并没有把这套价格不菲的房子卖掉，而是转赠给了在本城读大三的侄女。那时柳馨大三，就读省城的一所师范院校。

个性明快、崇尚自由的她不愿意毕业后从教。她认为教师光荣而辛苦，教书虽然稳定但是单调。她害怕这种单调禁锢了自己的个性，所以毕业实习时通过父亲的关系到了报社。记者职业的流动性，以及经常可以借助文字来诠释自己的道义和良知，让柳馨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由于身处同一个城市，爱好文学的柳馨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阅读了我发表的很多诗文，只是此人与彼文没有对上号。到了报社，她惊喜地发现孔逸帆就是我，同时也没想到我那么年轻。因为矜持，她从未主动跟我聊我写的诗和其它文章。同居以后，她不时在我面前朗诵我发表的诗歌，让我颇感意外和惊喜，同时倍加感动和珍惜这份情谊。

而与苏小那夜的轻率与疯狂，常常成为我愧对柳馨的隐痛。

柳馨是独女。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孝心，使我们结伴回南江的次数多了起来。

最初，柳馨的母亲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她认为我和柳馨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偏远山区的乡长,成为比邻省城的经济大县的一把手的亲家，无论怎么说都是一道鸿沟。母亲的态度让柳馨左右为难。她不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女孩，但她非常疼爱母亲。在对母亲的孝敬与对真爱的守望之间，她必须做出判断和选择。

这时候柳明忠发话了，他对妻子说，“孔逸帆这小伙子不错，人品和能力都很优秀，与咱们丫头十分般配。我们是替馨馨选夫婿，可不是我们挑选亲家。”

二比一，给了我极大的勇气和信心。我不再惶然地进出柳家。尽管时常遭遇冷落，但我学会了宽容——为爱坚持的一种美丽。

我始终心怀感激，感激他们为我养育了这么好的一个爱人。我永不疲倦的微笑和适度得体的勤快以及对长辈发自内心的尊重，终于赢得了柳母的好感。到后来准岳母成为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前几次回家住宿，我和柳馨被严格地分开，一人一间屋。后来当柳母知道我们已经同居后，态度忽然转变，显得格外开明和热情。有一天晚上，我们外出归来，发现为我备用的棉被不见了。柳母一脸慈爱，笑着对我说，“逸帆呵，气温下降了，馨馨怕冷，今晚你就照顾她吧。”

暗香（中篇小说连载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