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每响一声,都给他增添一些烦乱。他窝在沙发里,脑子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当挂钟敲打了十下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挂钟的指针指向十,女人还没有回来,便一把抓起电话,拨了过去。
“到楼下了!”唐柔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回答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三分钟后,楼道里面响起了“咣咣咣”的响声,响声停止了,紧接着是摸索钥匙的声音,莫名并没有去开门,他有些生气了。
“怎么了?生气了?”唐柔换好拖鞋,走到莫名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要亲近对方的意思,似乎都感觉有些陌生,这感觉真是很奇怪。
“怎么这么晚?”莫名本以为唐柔一进屋就会向他解释回来晚的原因,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乖乖地承认错误一样,然后他就会长出一口气说,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唐柔就会撒娇地偎在他的怀里。可是等了半天,唐柔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回来晚了,而且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他便先问了。
“鲍社长有个酒局,让我帮着应酬来着。”女人回答得很从容。
“你就去了?”莫名有些吃惊,他认为这不应该是唐柔做出来的事,他一向认为自己太了解女人了,事实上,并非如此。
“嗯。”唐柔依然很从容地回答着,对于莫名的吃惊倒是感觉有些惊讶。
“喝酒了?”其实,从唐柔进屋,他就闻到了一股酒气,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这样傻?自己都不知道弄点吃的,饿着肚子?”唐柔并没有回答莫名的问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本来是一句关心的话,莫名听起来却有些别扭,仿佛在嘲笑他,便没有回应。
“厨房里有面,你自己煮吧,我实在太累了,头有些晕。”唐柔说完,真的就脱了衣服去睡了。
莫名赌气似的,没有去厨房煮面,拉了灯,背对着女人躺下了。
他并没有睡,脑子里很乱,觉得唐柔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女人真是喝太多了,竟渐渐地响起了鼾声。这声音在刺激着他的耳膜,使得他无法平静下来。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很有节奏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依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挂钟敲打出三声沉重而悠长的声音来,他还没有进入睡眠。唐柔起床喝水,水流进女人的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响声,他听得很清晰。他希望唐柔不要再睡了,能和他说说话。果然,女人回来的之后,并没有就睡去,柔软的手蛇一样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胸膛上。他忽然又有了些厌烦,就势翻了个身,继续假装睡去。
这一夜,他并没有睡着。脑子里想了很多,女人变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当然,他也能隐约分析出这变化发生的原因。女人在电话里一次次的诉苦,他都清晰地回想起来了。也许,她变成现在这样,是应该理解的。越想头越疼,仿佛裂开了缝隙,有人向里面撒盐,终于忍不住,从背包里摸出一粒止痛片吃下去。
白色的小药片在胃液的溶解下,渐渐地融化,融进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细胞都在无限地膨胀。大脑处于一种渐进兴奋的状态,终于,烦恼不是烦恼了。他开始怨怪自己的多疑,觉得女人并没有什么错,她应该被理解和同情。看着唐柔熟睡的脸庞,还是那么迷人,起伏的身体引起了他强烈的冲动。他没有叫醒女人,轻轻地抱着女人剧烈地运动起来。
那白色的药片并不能维持长久的兴奋,当他重归清醒的时候,又觉得唐柔不应该那样,便看什么也不对了。唐柔要他陪着去逛街,他说累;唐柔要他陪着下五子棋,他说无聊。这一次两个人的相聚是不愉快的,最后不欢而散。他想要对女人发一通脾气,却找不到发脾气的理由。他们都隐隐约约感觉两个人中间有一层东西隔着似的,却又都不说破,或者是都不愿意去面对。
莫名回到太虚市,竟得到一个近乎噩耗的消息:《白山黑水》出完这一期后停刊。
《白山黑水》停刊,意味着莫名要面临着失业。内部刊物,几乎没有广告效应,又没有专项经费。勉强出了几期,都是刘明豁着脸面,软磨硬泡拉来的赞助。现在,广告效应一点也见不到,任你刘明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再愿意出一分钱赞助了。刘明当初雄心勃勃地办起了《白山黑水》,一心想为太虚市文学事业做点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夭折了。艺术终究是败给了资本。杂志办不下去了,编辑室也就自然解散了。莫名本来就是求人家帮忙进来混口饭吃的,现在饭碗没有了,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本来他是从心底里厌倦这份工作的,面对那些枯燥无味的稿件时,他是想到过放弃。现在真到了这一步,他又感觉有些恐慌,他深深地体会着,搞艺术,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
“以后有什么打算?”白明宇和黄泉围拢过来。
“还没想,你俩呢?”莫名有些无奈,因为真的是无法可想。
“走出去也好,世界那么大,总还有机会的!”
“我想机会总还是有的!”
“送送你吧!”
“不用,东西又不多,悄悄地来,悄悄地去。”
莫名留了一张纸条,请白明宇和黄泉帮忙交给刘明,算作辞行。他走出文联的那一刻,心情很沉重,本打算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没想到却落得这般结局。这一切,该怪谁呢?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尽管他想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纯洁,甚至有些卑污,有很多事情他看不惯,离开了也好。可是该往哪里去呢?哪里才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圣洁的地方呢?一时心乱如麻,直到走出了文联大院,才觉得轻松了些,呼吸不再憋闷,似乎天地还真是很广阔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白山黑水》停刊了!”当天晚上,莫名十分无助地拨通了唐柔的电话。
“停就停了,本来你也不喜欢那样的工作!”唐柔的态度让他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个弱女子会问长问短,然后唏嘘短叹,安慰他一番的。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是不喜欢,可是——”
“什么也不用想,好好来我这边,省得你来回跑辛苦。”女人的话很干脆,莫名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可是——”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来这边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写你的小说,你不是一直憧憬着有一个好的环境安心搞创作吗?现在就可以!”
“可是要辛苦你!”唐柔的乐观使莫名也受了感染,这个诱惑实在是有诱惑力的。他一直幻想着能无忧无虑地全身心放松地投入到写作中去。想到这些,他无比感激女人了,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女人总是毫不犹豫地支持,这一次的承诺更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安慰。他不再为丢掉工作而烦恼,反而有了一些欣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转念,他又想到了方迪,方迪怎么办呢?他心里实在放不下这个漂亮聪明的小师妹,可是,现实让他更理智了一些,是的,该放手了,他们现在已经陷得很深了,再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是伤害。可是,该怎么对她说呢?
夜已经很深了,他翻了一个身,还在痛苦地思索着,怎样才能不伤方迪的心,又能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呢?正没有头绪,太阳穴的地方又开始疼痛起来。他知道,这疼痛会越来越加剧,便极快地翻出那白色的小药片。他现在很依赖这小东西,随身都带着。半个小时后,浆糊一般的脑子开始清晰起来,感觉不再烦躁,情绪慢慢稳定,脑袋里有很清凉的感觉。果然,这小东西使他的智商超过了平时,情商也提高了很多。干脆利落点,唐柔是不能放弃的,只好牺牲方迪,还好还没有怎样开始,就这样结束也好。不要当面说了,明天坐上火车之后发条信息吧。他深知自己的懦弱和卑怯,他实在不忍心看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伤心,他不敢去面对那样的场景,甚至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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