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有一个英雄梦,并坚信长大后就会成为那个了不起的英雄。
于是我们在那个还没有网络的年代里,一边做着肆无忌惮的英雄梦,一边渴望着快点长大,并以为未来无限可能。
加贝的爸爸是一个英雄,他妈妈总是这么跟他说。
在加贝刚刚满月,他爸爸就外出打工了,他和姐姐、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没有院墙,也没有大门,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院子很大,两间屋子和一间厨房,一面院墙算是蹭的邻居家的,剩下两面是用篱笆围起来的。
加贝的爸爸一年回来两次,一次是麦收季节,还有一次是春节。加贝自会说话起,就日日盼着麦收,盼着过年,他逢人就问:啥时候过年呀?我爸爸过年就回来啦。
问的次数多了,别人便总爱逗他:你爸爸不回来了,他不要你了。
他哭着跑回家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后听话,你让爸爸回来好不好?
:爸爸怎么会不回来呢,他是个大英雄,英雄都是打败了坏人后才会回家呢。
每当得知爸爸要回来了,加贝吃过饭就会坐在路口等着,他拿一个树枝在地上开心地画啊画啊,然后被一个大大的拥抱包裹,他会让加贝骑他脖子上,或者爬到背上,连同他的背包,一起嬉闹着回家。对那时的加贝来说,爸爸就是一个英雄,他背包里装着的是一整个宇宙,里面是爸爸替世界带来的惊喜。晚上睡觉的时候,加贝总会粘着爸爸听他讲各种故事,然后沉沉地睡去。
待加贝上了小学,附在爸爸身上的英雄一点点抽离,蜕变成一个令他害怕的人。他有时一年回一次家,有时两年,他也记不太清了。同时模糊的还有记忆中的爸爸。日日等待积攒的失望让他变得乖张,成了十足的小霸王,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唯一怕的是他爸爸,但不是记忆中的那个。
爸爸在家时不再像从前那般慈爱,甚至严厉地让他不敢直视,他大声说话的声音吓得加贝直哆嗦,如果不慎犯了错,他有时会被爸爸拖在地上往院外拉,他抱着爸爸的腿哭的肝肠寸断,然后被扔在地上,像个被丢弃的垃圾。
于是加贝祈祷爸爸永远不要回来,待他到了上初中的年纪,邻居家陆续开始翻新房子了,他们家依旧如初,然而村子里开始传出流言蜚语,说他爸爸在外面另有老婆孩子。加贝一边在心里无数次地咒骂他的爸爸,一边对着议论他的孩子挥拳相向,他最忍受不了的是村里的大人看待妈妈的眼光,在看到她无数次偷偷地抹眼泪时他深感无力,但他从来没有勇气当面问过妈妈,他不在乎答案。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答案往往是显而易见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无数次对着窗外的月光祈祷,祈祷妈妈永远不要死去,他愿意成为她永远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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