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早班公交车总是挤满了人。
我叫张秀兰，今年65了，按照常人的观点，这是我快乐的时候，因为时间自由，没人管束。
老了，肺活量不如以前了，每次听到年轻人这么议论老年人，总想争论几句，肺活量，话也只能提到嗓子眼儿里。
如果只能用一句话说，我并没有年轻人说的那般快活。
如果30-50岁的女人担心的是时时刻刻都会被男人抛弃，那么60-80岁的女人会想如何让自己一直身体健康，让自己还有点念想。
如果老伴还健在，还能找老伴早晚遛个弯，走路不利落，至少还是夕阳红。
我一边享受着晚年夫妻陪伴的快乐，一边长时间做着晚年守寡的准备，因为天要收人，谁也拦不住。
打开电视，打开收音机，内容还是那些内容，这么多年，心态已变，荧幕再精彩也是空转，还是真实生活更有生命力。
广场舞和太极拳，颜色鲜艳的广场舞服装，穿在身上觉得是老黄瓜刷绿漆，想想算了。
“老张太太，听说没，明天永辉超市，农副产品特价？” 同一个小区的李姐边说边用左手护着嘴，生怕好消息被外人听了去。
想想，既然无事，去也无妨。儿子一直都不太赞成我和李姐走得太近，这件事也就没告诉他。
叮叮叮，屋子的电话座机响了，一听是李姐的声，提醒我该出门了，一看柜子上大钟，老花眼还能辨得出小针指7，大针指着12。
儿媳妇已经在炒菜，油花滋啦滋啦的声音让我对自己的偷溜少了些愧疚。
李姐带我等公交车，等了10分钟，终于穿过10几辆轿车的上方看到一辆公交车。5分钟后终于到站了，车门开了，车里的人满满当当，上一站的最后一个乘客已经站到前车门。
以为这站上车的只有李姐和我两个老太太，正想迈出左脚，大把的年轻人卯足了劲儿挤上公交车，场面可以说是相当壮观，在一度以为需要等下一辆车时，李姐一边晃悠着身子，一边左手挎着帆布购物袋上车，划着”夕阳红“卡。
简直把我惊呆了。
”老张太太，瞅啥快上车了，要不就得开走了！” 看着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老李太太有些着急了。老李太太一边催我，一边鼓动里面的年轻人让让地方。
车上的乘客，高高矮矮，胖胖瘦瘦，要么夹着小包，要么单肩包和挎包，其中不时有人讲着电话，有人皱着眉头看着手表的时间。
“老张太太，往前走啊，马上要下车了。” 李姐一边叫我，一边蹭蹭往前走。
怕掉队，怕坐过站，我也是小心地快速前行。车突然晃了一下，没法站太稳，手又够不到栏杆，我跌靠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上。
她因为手提电话握得不紧，电话掉到地上，手上的热饮料也洒了一身。想办法站稳，同时心里一惊，期望她在这件事上可以别生那么大的气。
事实是相反的。
那姑娘的脸抹得白白一片，嘴唇颜色也是烈红，她迅速地捡起电话，电话的一角磕碰有些掉漆了，姑娘有些心疼，见饮料把上身白衬衫弄得好脏一片，眉头更是紧锁。
“姑娘，对不起啊！” 一边有气无力，一边羞愧难当，为了让她注意到我的歉意，我伸出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小臂。
“谁啊。” 姑娘明显对这只不知来自哪的手有些愤怒。
我不敢继续言语了，头也刻意地低下。
”真是没办法，这么大岁数老实地在家待着多好，跟我们上班的小年轻在公车上挤什么挤啊？“姑娘碎碎念着。
”我只想凑热闹，听说副食品今天特价，想去看看。“
”谁家能吃多少啊，来回折腾，让儿女担心，给别人也造成不便。偶尔去的话，打车去呗。“
”打车你给我钱啊，丫头，我们老人有没养老金的，有养老金的也是数额有限的，当然能省一分是一分咯！“ 李姐看我变成闷葫芦，便回了几句。
车到站了，我拉着李姐赶紧下车，到永辉超市去买东西，当时我因为在车上的事情，精神有些低迷，脑子反复回想那个姑娘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想了一下，便觉得委屈，为什么就因为一个麻烦，就要试着让一个人放弃她一个公民的普通权利？
这是人情还是道理呢？想办法说服自己理解一切，但是越想越找不到一个心的出口。
李姐似乎没买过瘾，我劝她可能会拿不动，也告诉她我不想让儿女担心，便草草作罢。
为了省钱，我们依旧选择坐公交车，但是迟迟不来，心里有些焦急，一边四处望望有没有公交车过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汗珠在脸颊滚落，我却无心将它们擦下去。
我用力地挥手想拦出租车，一辆辆红色车壳显示“空车”二字的车疾驰而过，里面有坐满人的，也有空无一人的。
一辆车放慢速度，摇下车窗，一看是我们两个老太太，手里又拎着农副产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摇上车窗并离开，前前后后，这样的车不知过了多少辆。
今天的经历也许是偶然，不过每天发生的事情其实都差不多。
我不禁留下眼泪，相对于岁数，生活带给我更多感悟。
这时一辆黑色私家车缓缓地在我们身边停下。
出租车都不愿意载我们，私家车又能怎样呢？
车窗摇下来，车里的年轻司机探出头，说了一句话，让我眼泪彻底止不住了。
“妈，上车吧”
……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