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是个人口大省,地少人多,物资匮乏,靠天不灵,叫地不应。为了讨个好生活,皖南历来就有外出打工的传统。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果不其然,近些年,这片穷山恶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了不少的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真是赶上了好时代,时势造英雄啊!
而我生活的小山村,名曰刘畈,别看我这旮旯小,可出了不少能人,其中就有一位我的二伯。父亲兄弟三人,大伯今年六十有余,因年幼多病,家境贫寒,至今孤身一人。二伯自幼聪明伶俐,在这偏远的乡村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因家贫,高中没上,就出去打工了,走南闯北十余年,终于在合肥扎下根,成家立业。之后的光景,据说愈发蓬勃,顺风顺水,在合肥有几处房产,还开有自己的饭店,至少身价几何,这个众说纷纭,没有个准儿。
父亲是老幺,待到父亲上初中时,家境比起以往,要好上许多,至少温饱解决了,供个孩子上学,也不至于太为难。于是爷爷决心将老幺供到底,既是想弥补心中的愧疚,又想老幺能出人头地。
而父亲体谅家中的不易,以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地区唯一的中师,只为早日参加工作,担起人子的一份责任。毕业分到乡村小学,一边种地,一边教书,从每月五块钱干起。现已年近五十,每月能领到四千多元的工资,虽然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每每工资到帐之日,父亲总是满心欢喜,总会让母亲炒上两个荤素,来上二两小酒,一个人喝得红光满面。
二伯平时不常回来,除了门里人(同宗,未出五户)有红白喜事,一般正月十五之前一准儿会回。我们这儿的规矩,正月十五要给先辈送灯上坟,为先人点上一支蜡烛,戴上一顶坟帽,我们这儿称之为“送亮”的习俗。今年的正月十三,二伯开着新换的奥迪A8回来了,虽说农村有车的不少,但像这样大气上档次的,还是少见,也因此,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二伯一行三人刚下车,我们提前接到电话,等待着的众位家人邻居,热情迎上前去,一阵寒喧过后,一块回到了家里。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满心欢喜。十四日在爷爷家聚了一天,十五日便安排在我家里。十六日吃过早饭,二伯向大家辞行。临行前给了爷爷一千元,说是常年不在身边,尽一点心意。又给了大伯和父亲两百块钱,“回来叨扰了,一点意思。你和咱爸,把这土特产,装满了后备箱,都快拉不动了,呵呵。”
父亲很是生气,“一家人说两家话,这是干什么?”二伯看到父亲的决然,只好随他。
“哦,对了,你的侄媳妇讨好了,预计十一办事儿,到时侯电话接大家,莫嫌路远,都得来啊。”
“大侄子,你不是大学毕业了吗?以后来合肥找工作,或是来玩,记得找我,别怕麻烦我,看谁来了嘛!”我很乐意地应道:“好啊!”
转年大半年过去了,就在十一前夕,果然接到二伯的电话:“婚礼就定在十月一号,都要来啊,这么多年,都是我麻烦你们,真该接大家来好好玩玩。”
“又说那话,客气啥,一定来!”父亲应道。出门之前,爷爷和父亲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父亲说:“你二伯条件好,啥都不缺,唯有这绿色食品,这健康是金钱难买的!”我接着话茬道:“是亲情无价呗!这回可好,我不是去喝喜酒,我是要当苦力!”
“兔崽子,好好说话!”
一个小时到县城,坐上大巴,六个小时到的合肥,九月三十日下午三点下的大巴车,根据地址,又坐了二十多分钟的出租车,才来到小区门口。此时发现二伯已在小区门口等侯。当我们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时,二伯笑着说道:“来就来了,花这么多钱干嘛。”
说话间,二婶来了,二婶小二伯好几岁,快五十的人了,竟然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神采奕奕,光鲜靓丽。我不禁暗暗赞叹,城里人果然不一样,就是会保养。“又破费,怎么好意思!大侄子,这儿是花园式洋房,金领小区,怎么样?喜欢吧,叫你爸也给你买一套。”“呵呵,那敢情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回应道。小区里花团锦蔟,雕梁画栋,流水潺潺,总高七层的楼房,二伯住在六楼,据说这是极好的。
电梯直达入户,果然是牛。推开门,看来客人来了不少,原本人声鼎沸的室内,看着大包小包的我们,瞬间定格了一般。二伯立马出来圆场:“这是我的父亲,兄弟,大侄子。”“辛苦了,快请坐!”众亲友纷纷亲近道。
“准备结婚,家里东西太多,表侄,把这些东西送到饭店去,家里实在放不下。”二婶对一位小伙子叮嘱道。
家里金碧辉煌,五彩的灯光映照在锃亮的地板上,真是迷糊了我的双眼。再看看周围的其他人,个个穿金戴银,举止不凡,真有点让我自惭形秽。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勉励地对我说:“这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上层社会的生活啊,要是有一天,你能混到这样,我也就知足了。”听到这话,我竟无言以对,只好认真的点点头。
夜饭安排在饭店,前来帮忙的亲戚朋友,以及因为时间错不开,提前来送礼的宾客,也差不多开有十桌。都是正席的标准,冷热快三十个菜,茅台的酒,中华的烟,相当的有排面。因为家里睡不下,便安排我们三人夜晚在酒店住宿。
话说第二天,从结婚的奔驰车队,庆典的仪式,到二伯家发红包的大手笔,都让人惊叹不已。依我说,这种花销,在俺们农村,娶叁媳妇儿也不止!唉,不能比!二伯二婶忙得是晕头转向,一上午都没得空喝口水。快十二点了,理事人清点宾客,准备开饭之前,被抺的猫脸似的二伯找到我们三人。
“爸,三弟,对不住,上午忙,没顾得你们,跟你说声,待会开饭,一号桌是区里面的一些领导,二号桌是几个大老板,和他们坐一桌,估计你们也别扭,三号桌是媳妇儿娘家人,迁就一下,四号桌上席,成不?”
“这有什么,客多不容易,再说,哪儿坐,不也是一样吃喝么?”
“那好,就照你的意思办,我先去忙了!”
吃过午饭,宾客们纷纷离去,爷爷也坚持要回去。“饭挺好,吃两顿,就消受不了,出了门,不辨方向,真不习惯啊!”“不行啊爸,现在回家,到县城就黑了,回不去的。”二伯劝阻道,“要不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我们一行三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二伯坚持要送,爷爷没让,“你这一来一回的油钱,比打车贵多了,算了吧。”二伯递给父亲我们三人回去的车费,父亲坚辞不受,“来的亲戚那么多,你这样破费,得多少啊!”
“爸,老三,对不住啊,这么大老远来一趟,没吃好喝好玩好,老爸年纪大了,多有不便。下回,下回三弟和侄子一块来,我一定陪你们多玩几天。”
一路上我在想,我这是在干嘛呢?眼界倒是开了,如其说是来喝喜酒的,倒不如说是来送礼的。
归心似箭,终于快到了!一下车,看着久违的蔚蓝天空,嗅着花草的芬芳,真是让人沉醉,对我来说,还是田园风光好啊,这儿才是属于我的天地。
上层社会,唉,离我还有很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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