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东边有一座山，那是最高的山峰，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山，因为这座山是盔甲堆成的，山的顶端有一位神，很多人都叫他战神，传说他之所以成为神，就是因为他一直在不停地战斗，几乎没有输过，他脚下堆成山的盔甲，就是那些挑战他的人留下的。
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并没有人真正见过。
“那你是听谁说的呢？”
男孩仰起头，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我，我听谁说的，大家都这么说，还用听谁说么？听够了吧，去，一边玩去！”
说罢男子起身扛起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穿得赤条条的小男孩，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传说里。
突然有一天，男孩站到所有村民面前，有些兴奋地说道，
“我要去东边，我要去那座最高的山上，我要挑战那个神，我要赢了他！”
村民们听罢，先是有些难以置信，接着不知谁带的头，嗤笑声哄然响起。
“你们笑话我我也要去，我决定了的。”
男孩从石头上跳下来，似乎有些难为情。
“可是东边很远。”
一个健硕的男人说道。
“我一直走就是了。”
“可是你不知道那座山在哪。”
一个瞎了眼的老伯说道。
“我知道它是最高的。”
“可是你连武器都没有，怎么可能打败他？”
一个羞怯怯的小女孩忍不住出声道。
大家终于支起了胳膊，一只手扶着下巴，认真思虑起这个问题来。
“拿上这根棍子吧，孩子，至少还能防身。”
一个弯着腰的老婆婆走上前来，把她拄着的那根破木棍交到了男孩手里。
可怜的木棍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要担当如此大任，大家纷纷想道。
“好了，现在我可以上路了。”
男孩说完，就提起那根木棍，朝着正东方向头也不回地上路了，村民们看着他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最初，准确地说是最初几天，男孩脚下还是他很熟悉的沙石路，附近的小丘、村庄都可以得见，说明他还没有走出很远。他并不着急，晚上他把一人高的草铺在地上睡，渴了就到河边饮水，河里有青蛙他也会抓来烤着吃，有时运气好，会逮到老鼠甚至兔子之类，那么这一天他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不过很快，男孩走出了他很熟悉的土地，周边的景物他再也没有见过，也就是说如果在这里迷了路，他恐怕再也找不回自己从哪里来了。
但他依然很兴奋，似乎更有信心了似的，一直向前，直到走进了一片密林。
他没见过这样茂盛的密林，他所见过的都是稀稀疏疏的，不是这样，一棵比一棵高大粗壮，甚至往深处走，阳光都被完全遮挡了起来。
这里的虫子和草似乎都有些不一样，男孩从一片肥大的叶子上逮到一只绿壳的蜗牛，碧绿碧绿的壳，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把玩了一通，他还是将蜗牛放回叶子上，转而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不能在这里贪玩，男孩在心中告诫自己。
钻过了成片成片的蒿草，男孩发现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绿色，而是五彩缤纷闪着光亮的花朵，那些花的中心处似乎有着些烟雾弥漫出来，他将花拨弄到一边才看到，原来前面是一方蒸腾着热气的温泉。
男孩瞬间有些喜出望外，这些天经过的那些河都太凉太冷，根本没法下去给自己洗一洗，而眼前的这个温泉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急忙脱下了衣服，想一头扎进去舒服舒服。
脱到一半，温泉中心突然有水泼溅的声音，男孩赶紧拿起了木棍，紧盯着那里，很快，水面咕嘟嘟冒出了泡，紧接着，一个娇小而又雪白的身影从水里钻了出来，乌黑的头发就那样湿漉漉地搭在后背上。
男孩突然愣在了那里，他想走开，可眼睛却好像被钉在了那个白玉一般的背上，怎么移也移不开。他只好拿起了手中的棍子，一下一下地敲起了自己的脑袋。
“啊！”
男孩突然感觉到屁股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他叫出声来，而听到这声叫喊，正在沐浴的女孩捂住了胸前，蹲到水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回头看到了这个偷窥了许久的小坏蛋。
还没等女孩来教训，男孩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会儿，男孩有了力气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木屋里，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正赤着脚走来走去，好像在做什么东西。
“你醒啦。”
女孩看到他起身，便从外面端进来一个木盆，盆里是喷香的白肉混着肉汤。
“喏，金鳞蛇，就是它咬了你的屁股。”
“你把我治好了吗？”
男孩坐了起来，转着眼珠问道。
“不然还有谁？要不是我知道哪种药草可以解它的毒，你可就死了呦。”
女孩夹起一块蛇肉，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男孩想起自己还在温泉边上偷窥，顿时觉得有些脸红，于是不再说话，女孩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颊飞上了些颜色。
“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女孩想到了一个话题来打破尴尬。
“我，我要去打败一个人。”
“谁？”
女孩突然变得很有兴趣似的，紧盯着男孩。
“你听说过东边有一座最高的山么，我要去那座山上打败一个人。”
女孩摇摇头，表示一点也不知道，不过她还是追问着，
“为什么要打败他呢？”
“我也不知道。”
男孩摊开了两只手，
“他们告诉我那里有一个神，我就想去打败他。”
“要是没打败呢？”
男孩咽到喉咙的蛇肉突然卡住了一般，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开个玩笑，你一定能打败他的！”
女孩笑出了声来，她看出了男孩的窘态。
“我该走了”
吃完了蛇肉，男孩觉得身体又有了力量，他拿起自己的那根木棍，向女孩告别。
“等等。”
男孩刚要走出门去，却不料女孩也跟了出来，还拿出了一个包裹，放到了男孩的肩上。
“我也想去东边看看呢，我们一道儿吧。”
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前头，男孩并没有拒绝，多一个伙伴总比少一个要好，男孩默默想道。
但这一去就不是几天了，而是从夏天走到了秋天，男孩和女孩结伴而行倒也不过于无聊，而且男孩发现她会很多东西，一个果子她随便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毒，她也教他用最简便的方法捉到最大的野兽打牙祭，甚至有时候男孩生病了，只要吃下女孩递过的一颗丸药，他就会很快好起来。
“我觉得你长大一定能成为一个神医。”
男孩向女孩眨了眨眼。
“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哎！”
女孩难得有些害羞。
他们就这样穿过了沼泽、盐池、无数的林子，直到有一天，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到了一片嫩绿的草原。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流下了口水，映入他们眼帘的除了嫩绿的草，还有那群正在大快朵颐的羊。
男孩看到了那些蓬松羊毛下鲜美的羊肉，女孩看到的是用羊毛做成的淡黄色的毛衣。
结果虽然不同，目标却是一致的，女孩把长发扎了起来，朝男孩点了点头。
两个瘦弱的身躯瞬间朝着羊群狂奔了过去，羊儿们看到来者不善，顾不得嘴上的嚼头，一哄而散，撒起蹄子，纷纷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开。
男孩看准了一只肥大的母羊，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一棍就能将它击倒，只是没想到那只母羊后腿一蹬，瞬间起跳，落到了几十步远的草地上，一回头，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嘲弄。
男孩被惹恼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不料下一秒，他脚下似乎没有了着力点，他踩空了，掉进了一个深坑。
女孩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追那些羊，赶紧到了坑边上，想将男孩拉上来，她刚蹲下探出了手去，那只母羊就从后面顶了过来，女孩惨叫一声，也掉进了洞里。
“真是狡猾。”
男孩把女孩扶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刚才摔的那一下可不轻，女孩下来的时候，又正好砸到了他身上。
“是我们太笨了吧。”
女孩也学男孩那样，摊开两只手。
“别灰心，说不定会有人救我们出去。”
话音刚落，洞口探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在太阳的照射下还反着光，长长的白胡子让两个倒霉蛋确定，这是个老头儿。
还没等他们求救，老头就掏出一根绳子来，只向下一丢，那根绳子便像条蛇一样，自己爬动着，变得越来越长，穿过他俩的腰间。
绕了几圈后绳子骤然变紧，把他俩捆在了一起，只见那老头轻轻一提，并没有使出多大力，两个人就飞了出来，又落到了草地上。
女孩没想到草原的夜里会这么寒冷，但紧贴着男孩的后背，她又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在发烫。
“你应该放了我们。”
女孩挣扎着凑近身前的火堆。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们，你们可是要偷老夫的羊。”
老头拿起一根烤的油亮的羊腿，对着他俩啃了起来。
“我们不知道这些羊是有主人的！”
男孩背对着老头，大声解释着。
“你们爹娘应该告诉过你们，即便是无主之物，也不应该随便就拿。”
“我没有爹娘。”
“我也没有爹娘。”
似乎是不想让男孩难过，女孩紧跟着说道。
“哦，那正好，你们今后就做老夫的奴仆，留下来放羊，省得像野孩子似的乱跑。”
老头放慢了口中的咀嚼，拿起地上的葫芦灌了一口酒，眯眯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我可以留下来，但是他不能留下来，他要去东边。”
“哦？去东边干什么呢？”
老头似乎提起了兴趣，放下了酒葫芦。
“他要去最高的山上挑战一个人，他还要打败那个人，所以他不能留下。”
“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神么？”
老头试探着。
“你知道他？”
男孩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一定知道他，知道那座山对不对？”
“可是你凭什么挑战他，凭什么去打败他呢？”
老头打断了男孩突然的兴奋，淡淡地问道。
“凭……凭我想打败他，还有……还有我的木棍！”
“哈哈哈哈哈……”
老头笑得太过大声，喉咙里的酒呛到鼻子里，引得他又连连咳嗽，脸上又横添了几道皱纹。
“你尽管笑吧，我一定会打败他！”
男孩坚定地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天幕。
“我也相信你能打败他！”
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身上的寒冷突然一扫而光。
老头依旧笑得前仰后合，一直到胡子上的酒都干掉，躺在草地上发出了阵阵鼾声，不过两个孩子的对话，也都钻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早，男孩睁开眼看到太阳上站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原来是白胡子老头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了一些太阳光。
等等，揉眼睛？
男孩向腰间一看，困住他和女孩的那根绳索已经不见了，他这一动，女孩也被惊醒了。
“我带你们去那座山吧，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老胳膊老腿儿都快僵住喽。”
男孩喜出望外，不过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可您的羊？”
“忘了它们有多聪明么，等老夫回来它们只会多不会少。”
老头摆了摆手，把酒葫芦挂在腰间，向东边迈开了步子。
老头虽然年纪很大，但体力却好像比他俩都要强，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甚至很多沟壑，男孩和女孩都无法翻越，但老头只要用那根绳索将他俩一捆，便能将他俩甩过去，他自己更是轻轻一跃，便能跳到另一头。
就这样走了很久，直到进入了寒冬，三个人脚下再不是湿润的泥土或是各色的野花，而是变成了积地的白雪，女孩用猎来的野兽皮给他们三个做了厚重的外套，老头很是满意，虽然穿上之后他们仨活像雪地里的怪物，但这也使他们不至于还没到目的地就冻死途中。
不知已经翻过了几座山，穿过了多少片草地，在雪地上留下了多少脚印，总之他们一直走到冰雪消融，也就是说，整整已经走了一年。
两个孩子似乎对时间都没什么概念，他们只是对见过的景物惊叹不已，女孩喜欢收集各种奇异的花草，男孩会兴致冲冲地翻过每一座山，然后期待下一座会是最高的。
但只有老头注意到，两个孩子不知不觉快赶上他脖子高了。
终于有一天，当他们从一个山谷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景物变得很不一样，不是平常的不一样，而是大大的不一样，山谷的前面满是浓雾，看不清前面有些什么，但是浓雾之中，隐隐传来老虎的叫声，隐约还有比老虎声音更加尖厉、高亢的声音，但男孩不知道那是什么叫声。
女孩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虽然大部分景物都被掩盖在了浓雾之中，向上看她还是依稀看到了几处深入云中的峰峦，她从未见过这样高的山峰。
“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女孩掩饰不住兴奋，而男孩更加兴奋，他攥紧了手中的木棍，向老头问道，
“哪一座才是最高的？”
老头没有回答，只是朝着浓雾走去，男孩紧随其后，而女孩听得里面传来的恐怖叫声，身子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要怕。”
男孩伸出一只手，女孩没有犹豫，将一只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事实上他们周围高耸的山峰顶上，盘踞了无数的珍奇异兽，虎啸与龙吟，都是它们所传出来的，它们一直警惕地盯着这三个不速之客，可不知为什么，它们并没有发起攻击。
迷雾之中除了身边黑色的石头，男孩几乎看不到路，更难以认清那一座山是最高的，他只好一边紧紧握住女孩的手，一边跟住了老头的步伐。不过令他感到安心的是，老头好像来过这里似的，每一个转弯都毫不犹豫，直到浓雾越来越淡，一座盔甲堆叠成的山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女孩长大了嘴，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座“山”，或者说，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几乎是数都数不完的盔甲。
“这些都是那个神打败的人留下的。”
男孩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拾起了一个头盔，时间的侵蚀，已经使它变得残破不全。
“我要上去了。”
男孩放下了那个头盔，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朝着“山”顶走去。
老头似乎还在对这座山感叹着什么，女孩没有等他，跟在男孩的身后，也向上走去。
从下面看，这座山的确是高不见顶，他俩也做好了攀爬很久的准备，不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并没有走很久。事实上，他们还没有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达了山顶。
山上依旧是遍地的盔甲，除此之外，与山脚不同的，就是顶上还有两个人。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人穿着一身墨绿的铠甲，手中执一把雪亮的长枪。
另一个人坐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闪闪发着光的椅子上，浑身被黑色的盔甲包裹，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脸，而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柄古朴的大戟。
没有任何对话与交流，绿色铠甲的男子腾空而起，一手探出，手中长枪如蛟龙一般盘旋刺去，隐隐之中，似有龙影浮现。
枪头离座上那人已不到半尺，而远处龙吟声突然响起，男孩猛地回头，一个满是金鳞探着爪子的生物，正在自己身后的空中盘旋。
凌厉的枪尖来势汹汹，黑色盔甲也终于出手，只不过他并没有攻击，只是松开了右手，那杆大戟瞬间飞掠到他身前，不断旋转，整个戟身散发出黑芒，抵挡得枪尖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执着长枪的男子见到这一幕，脸上突然变得狠绝，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朝着枪身用全力击出一掌，那的确是他的全力，危力之大，整个山顶瞬间狂风大作，遍地的盔甲几乎被碾成了粉末。
男孩立刻站到一旁，用身体帮女孩挡住了狂风。
很快，风止息了下来，原本跳到空中的绿甲男子，现在已经跪在了地上，头整个垂了下去。
而座上的那个人，依旧未动分毫。
男孩捡起了自己的木棍。
“别去。”
女孩在他身后跪坐着，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我会赢的。”
男孩转过来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扯开她的手，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你就是战神么，我要挑战你！”
男孩看不到头盔下面那人的表情，不过他认为没有回应也是表示了他对这场挑战的认可，于是他双手抓住木棒的一端，用力朝那人的头上挥去。
这是他自认为拿到这个木棍以来力道掌握最好，角度也最完美的一击，不过很可惜的是，连那人的盔甲都没有碰到，一股强大的罡风就从那人的体内席卷而出，男孩瞬间被击飞出去，落到了比女孩更远的地上。
那根木棍被他脱手甩到一边的石头上，已经被这股力道折成了两半。
女孩飞快地跑到男孩的身边，只见他的胸前、嘴边全都是鲜血，整个人已经没了意识，女孩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粒鲜红的丸药，塞到了他的嘴里。
“还需要月汲草。”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女孩看清那人是老头，便没有犹豫地从包里掏出一株银色的草一同塞进男孩嘴里。
老头背着手，远远地望了那个神一眼。
难得地，从刚刚几乎没有动过的神，似乎微微低了低头。
老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掏出了绳索，将断掉的两截木棒收了回来，然后转身，把男孩放到背上。
他们下山了。
女孩一直守在男孩的身边不停地为他祈祷，几天几夜就像是无尽的煎熬折磨着她，终于，她惊喜地发现，男孩睁开了眼，没等他说什么，她就将猎来的鸟肉，水，一股脑地灌到他嘴里，等他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女孩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靠在石头上沉沉地睡去了。
男孩一睁眼就发现了身边有些不同，因为向前面看，那座盔甲堆成的山似乎就在不远处。
“你这样是无法击败他的。”
老头站在一旁忍不住出言。
男孩费力地咧了咧嘴，他好像认清了自己与神的差距。
“你为什么一定要打败他呢？”
老头有些不解。
“可能是，不想活在他的名字下吧。”
男孩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
老头似乎有些动容，他转身将男孩搀扶起来，和他走到了山崖边。
“所谓战神，他凭什么成为神，就是因为他有强大无匹的实力，而成为神也就意味着，他除了实力以外，也拥有了上天授予的权力，这种权力是无人可更改和反抗的，你看这下面……”
男孩随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想到如此高耸的山上，还能看清山下的景物。
男孩看到了成千上百的城池、村庄，有些冒着浓烟，有些，例如他的村子，他惊喜地认出了自己的村子，那里是一片祥和。
“这下面所有的战争杀伐，都要听从战神的旨意，山上大戟一挥，山下就是伏尸遍野。”
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
“你和她都说没有爹娘，也许你们的爹娘，就死于这些战争中，因为神的命令没有人可以反抗，所以只要在这世间，所有人都必须活在他的名字下。”
“听起来他过得很累。”
“这是他的职责，那么……你还想打败他吗？”
男孩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那个无上的王座？”
“都不为，你说我如果打败了他，能不能让他不要动我的村子？还有，还有她的那片树林？”
男孩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他。
老头的眼中闪烁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教你。”
“好。”
练功的过程是乏味和枯燥的，除了女孩站在旁边插着腰破口大骂的时候。
“你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老头你就这样看着他送死是不是！”
女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男孩的生死，但发现自己的话对这两个人完全不奏效之后，女孩气鼓鼓地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真硬，又臭又硬！”
女孩用力锤了一下石头，她怀念起了自己的小木屋，但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等我打败了他，我带你回我们村子。”
男孩飞也似地跑下山，又跑上来，这样长远的路途，他一天要往返十次。
谁要跟你回去，女孩低下了头嘟囔道，随即女孩开始到处寻找材料，准备盖一间可以用来休息的屋子。
不分寒暑，男孩每天都毫无怨言地完成老头布置的所有训练，他没有什么天赋，只有无数次周而复始的坚持。当然这也很有成效，例如最开始他只能从一丈的高度跳下，而现在，他已经可以从半山腰跳到山脚而毫发无损。
傍晚累的一身臭汗的时候，男孩会一口气喝光女孩熬的药膳，然后和她坐在山崖边上看天，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这个时候男孩已经有力气稳稳地抓住她，即便她不小心掉下去。
老头喝一口酒，躺在草屋的席子上，就这样看着崖边上的两个孩子，直到那两个身影慢慢变得和他一般高，甚至慢慢地超过他……
“快些，再快些！”
层云之间，一条异常威猛硕大的青龙正向前飞荡着，不过仔细看，它的两只角正被一个黑衣少年稳稳地抓着，少年跨坐在它背上，却不见青龙有丝毫反抗。
一直飞到了一座山顶，青龙温顺地盘伏在地上，少年从上面跳了下来，向着正在打呼噜的老头高声叫道，
“师傅，我把它降服了！”
老头一睁眼看见眼前硕大的巨龙，险些吓背过气去，少年见状，笑着挥了挥手，青龙便吟啸而去了。
老头看了看他，云淡风轻地从身后掏出两截木棍，与多年之前稍有不同的是，现在这两截木棍被他的绳索连在了一起，变成了双截棍。
少年双手接过，看着远处的那座山，一脚踏出，飞身而去。
须臾，草屋里转出一个娇美可人的少女，她看向少年的背影，眸子里早已不见多年前的羞怯，而是转为了深情的期待。
少年稳稳地落在了那座山顶上，只见那个黑色盔甲的人还坐在那个椅子上，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大戟。
盔甲下面，那人见到眼前的两截棍子，想起了多年前站到他面前的那个男孩，那时尚且感受不到他体内有一丝气力，而现在，依然感觉不到他的气力。
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差别。
他难得地起身迎战，没有犹豫，手中大戟一挥，一股锋利无比的杀意横扫而去。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山的顶端，生生被毁去了一半。
烟雾散去，少年站到了他的身前，毫发无损。而少年身后，已变成了空荡的深渊。
下一秒，只见那人开始不停地挥舞起大戟，无数次电光火石般的挥砍，带着毁天灭地的惊人气力向各处杀去。
整座山顶，几乎每一处都经受着触之必死的打击！
远处的少女，看到山顶堆叠的盔甲在重击下不断化为了齑粉，心中陡然一颤。
最后一击落下，手中的戟终于抵在了地上，可他发觉，上面多了一样东西——那个双截棍。
少年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逆着那人的手发力，朝着远处用力一甩，大戟便脱手而去，被插到了一堆铁甲当中。
少年飞身朝那人甩出一拳。
那人探出被铠甲包裹着的手臂，握拳抵挡。
没有天翻地覆，甚至没有迸发出任何冲击，只是那人手臂上的甲片，骤然寸寸开裂。
少年缓缓收回了拳头，那人则是用另一只手，才卸下这股气力。
“我老了，不再战无不胜，现在这个神座是你的了。”
那人的语气充满了感慨。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光彩夺目的椅子，他知道，坐上去，他就会成为人们口中传颂的神，他也可以掌握无数人的生死，坐上去，他也就算是真正打败了他，真正打败了神。
但他突然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我唯一想明白的，就是我无法打败一个神，所以我只想打赢你，现在我做到了，我要走了。”
少年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的两个人，他先是跪下向师傅磕了一个头，接着便起身，看到少女正满眼欢喜地望着他，他不顾少女脸颊微红，一把将其搂住。
“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得到一个封号。”
那人朝着远去的三个身影喊道。
“那就让我做一个王！”
男孩随意地应答道，
“一个活在自己名字下的王。”
很多年以后，男孩带着女孩回到了自己的村庄，村子里有几个人依稀记得他，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村子里传说的主人公已不单单是那个战神，而是变成了神与王。
“娘，他们说一个王比一个神还厉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个小男孩忽闪着眼睛，向正在做饭的妇人询问道。
“去，问你爹去。”
妇人懒得回答他，而当他跑到地头把问题丢给挥着锄头的男人的时候，男人只是擦了擦汗，笑着说道，
“不对，神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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