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耗

去银行办理业务，隔壁窗口的大爷觉得自己被无缘无故为难了，大发雷霆，我签字的笔感觉都被震得抖动起来。

听工作人员的解释，好像是大爷在银行存了钱，已经存了有几年了。近期想要用一部分钱，要转到别人的名下。金额有点大，银行要求拿对方的身份证核验。大爷觉得白跑了一趟，开始破口大骂。

其实银行的做法也可以理解，现在骗子这么多，大爷年龄又那么大了，万一真的被骗了怎么办，他自己又识别不到，只有转完以后才能知晓，但那会儿钱又不好追回来了。在这方面，银行也是用心良苦。

但是大爷不这么想，他认为银行就是过场多，欺负老年人。

其实大爷也没有损失啥，无非就是白跑了一趟。老年人身体素质不好，不爱折腾，这个也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那么激动吧。发了一通脾气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办到。

他自己情绪不好也就算了，还把脾气发泄给了陪同的老伴儿，老伴儿劝他非但不听，还对老伴儿进行训斥。在银行受的委屈，全都倒给老伴儿了。

心疼那位阿姨一分钟。过了快一辈子了，估计阿姨都已经习惯大爷的情绪了。发不发脾气，发多大的脾气，全靠当时的心情。他们的婚姻幸福吗？

对于上一辈而言，婚姻是否幸福可能不那么重要，再怎么吵，都要坚持一辈子。不知道有谁去问过他们没有，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们还会如此地选择吗？

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大爷也不这样，也有他温情的一面。但是生活就是由很多个这样的瞬间组成的，每一个平实的小片段，才是最真的人间烟火。如果人间烟火味儿时不时地充斥着火药味儿，干脆呛死算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心情、我们的生活，都是毁在这样一件一件的小事上。我们的圈子太过封闭，对事物的认知能力太过有限，把事件的后果在认知内预计得太过糟糕，超出了内心所能承受的范围。

于是，身边人成为了出气筒。

我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样。春节过年回家时，每到一处，我就在家庭微信群里报告一下到达的地址，让大家知道我离家越来越近了。距家还有50公里时，路面越来越滑，开车也越来越小心。我图省事儿，直接把导航界面截屏发过去了。

不想没一会儿家里就打来电话，说我走错路了，还催促我赶紧停下来，不能再走了，问下我弟该怎么走。我一时有点懵，跟着导航走，他们怎么知道我走错了？再说我在高速上，能说停就停嘛。

稳妥起见，我还是问了弟，弟要我在一个路口下。我这第一次走，天色又暗了，也分不清啊！后来弟说，跟着导航走就没错。

那头儿的父母更热闹。我妈指挥，一会儿喊我爸给我打电话，一会儿又让他给我弟打电话。我妈又想起来当初弟回家导航失灵找不到家，觉得我会带着娃儿走丢，竟然要派我爸出发半路接我。

由于着急，我爸做什么都会出错，我妈一边发送号令，一边不依不饶地对我爸犯的错误一一讨伐。我爸一着急就不知道该干啥了，我妈再埋怨，更烦躁了。我这还没到家呢，他俩就先干一仗了。怪不得我妈说，每次我回家，他们都要吵架。看看，这又是我的不是了。

后来才知道，说我走错了，是因为看到了我发的导航截图，他们根本看不懂，显示的是我正朝着**方向走，他们就以为我是去**。而对于导航失灵的担忧，则是十年前弟回家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导航系统早就升级了，没有名称的街道就算是显示“无名路”，也不会找不到家。

这也是一个认知差。父母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年前，他们不怎么出门，智能手机也不怎么会用，出现了一点足以误导他们的信息，就会觉得是天大的事情，足以影响正常生活的事情。于是，他们恐惧。排解这份恐惧的方式，就是用情绪发泄出来。发泄情绪的对象，就是身边的人。

所以，我们生活中的幸福，就是这样消磨掉的。这是一种内耗，消耗掉了彼此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