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打脸(下)
谈判这事儿就应该趁火打劫,乘胜追击。
被郁济屿一闹,先前甘叔群培养起来的紧张和压迫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甘叔群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徐文远见状,转而向郁济岂,说“三王子殿下,母亲新逝定然十分伤心,不知近来生活可还平顺?”
完了完了,火这么快就烧到我头上了,郁济岂内心叹息,“一切安好。父王安排我与姐姐在成夫人处安身,不劳贵使费心。”
甘叔群似乎是缓过神来了,转而也向郁济岂,“若无当年混夷做乱,三王子殿下如今可不是这般光景,心里可甘心?”
郁承礼心头一紧,他都做不到不去猜忌郁济崇,这使臣现在开始挑拨郁济岂了,小子年幼,不知道这份挑拨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郁济岂内心叹息着,向郁承礼和郁济崇分别行礼,而后说,“使臣大人此言差矣,若无当年混夷出兵西进支援,或许父王母妃已然罹难,何来三王子殿下?父王,母后,母妃,为卫护乌弋江山,百姓安康,做出的选择,济岂怎会有怨?”欺负我,打你脸。
“三王子殿下,这番大度,任凭刺杀你母亲的人得此大位,可对的你母亲在天之灵?”徐文远愤愤然对郁济岂。连甘叔群听了都深知不妥,怒瞪着他。
“朝堂之上,出言如此狂背,贵使无凭无据,休怪朕翻脸。”郁承礼对郁济岂的回答已经不能再满意了,齐使咄咄逼人,这话让他宝贝儿子怎么接?郁承礼不能再坐视不理。
“父王,请容儿子一言。”郁济岂沉下脸说,“敢问使臣大人,此番挑拨我父子兄弟感情,是何用意?”
“是臣下失礼冒犯了,陛下,太子殿下,三王子殿下海涵。”甘叔群匆匆道歉。“我齐国只想为自家人讨一个公道,并非有意挑拨。只是陛下,刺杀路夫人的凶手尚未落网,太子殿下虽高贵,确是最大的受益人,还望陛下三思,容后再行册封。”
“齐国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郁济岂说。“使臣大人想要挑拨乌弋与混夷的关系,难道不怕先引火烧身?”
“殿下。”甘叔群满脸的不解,兔崽子,我们在为你争取啊,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威胁我?这真的是路玥教出来的蠢货吗?
“济岂!”郁承礼语气微嗔。可心里却是笑死了,郁济岂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里乖乖巧巧,怼起外人来真是给他老爹长脸,戏就得这么唱!
“休得胡言,我国与齐国一向亲善,岂会随意兴兵。”郁承礼借势演起好人来,朕要不要说掌嘴呢?要不要?还是不要了,我心疼,骂一句我都心疼,掌嘴还是算了。
“儿子知错了。”郁济岂跪下磕头。
“罚你今晚断食一餐,好好管管这张嘴!”郁承礼说,别怕!今夜你爹给你开小厨房!
“是。”郁济岂退直一边。
“还望齐使勿怪,小儿年幼,礼数不周。”
“不敢。”
“我国陛下与路夫人夫妻多年,乌弋上下也对贵国皇帝与大长公主的政治态度早有了解。如若是贵国对乌弋的政治态度变了,那么多谢贵使此行的提醒。如若贵国政治态度没有变,那么敢问贵使效忠的是贵国哪位大人?父王,三弟虽于礼有失,却不苟私利,实实在在为父王,为乌弋着想,不容外人乱我内政,父王不赏反罚,儿臣愿为三弟不服,愿为三弟请赏。”再打一记。
“臣等愿为三王子殿下请赏。”群臣叩首。
郁承礼一挥手,表示再议吧。他再高兴,也得代表乌弋的态度,谁都能打齐使的脸,唯独他不能。
挑拨不成,反而激起对方同仇敌忾,这是甘叔群没想到。
来之前,也算动用了许多时间和人力调查乌弋的内政后宫。皇后与路夫人不和,已经是绝对的旧闻了,两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路夫人因着郁承礼的恩宠,连请安都不用去,完完全全另一个山头自立为王,皇后平日里也只能偶尔拿成夫人出出气,可若是出气出的狠了,也自有人找她算账。简直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对立局面。乌弋皇帝原本与贺兰氏关系尚好,被迫立其为后,反而生出了憎恶之心,一日不比一日。可今日一见,甘叔群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乌弋皇帝还是选了贺兰氏的儿子为太子,多有维护之意。碍于礼法碍于情面,也碍于混夷的威势,这也可以理解。可郁济崇和郁济岂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连成珉生的小豆丁都跑出来搅局。
齐使请退。这地方已经没办法待了,再不走,等这位克制的皇帝陛下再发了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很明显的,有人把他卖了。乌弋人这册封仪式分明就是专门为他设的局,特意等他来钻呢。会是谁呢?秦昭庭和成询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内情,为防万一,还早早派人把他们扣住了,就是怕他们搅局。结果还是失败了。
“二公子。”徐文远靠过来。
“先走。此行有负军师重托,要尽快传信回邺都,免生出更多的变故。”甘叔群轻声道。一通问罪问的虎头蛇尾,一路被打脸,丢人啊。
齐使走后,郁承礼继续主持册封仪式。目光凝视了诸梧一阵,诸梧会意,悄悄退出了大殿。
半个时辰后,两具尸体出现在乌凌城荒僻的街角。
“这他妈什么人?”徐文远抹去剑上的血迹问。
“乌弋的探子。”
“二公子如何知晓?”
“我们觐见乌弋皇帝之前,至少有人提醒过乌弋皇帝该提防什么。而那个人对我们此行的目的了解的十分清楚,不必跟来监看。”甘叔群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体貌是北人无疑,窥探技术又如此拙劣,北人擅武不擅碟探,定是那乌弋皇帝不放心派来的。看来他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具体。”那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
“找个人来,我有一封信需要送出去。”甘叔群说。
“邺都吗?”
“不,乌凌。”我国血脉的两位王子殿下虽然是最佳人选,但似乎他们对母亲国度的来使并不具有足够的善意,若不是同道人,只好放弃掉。
入夜的乌弋,透着彻骨的寒凉。
有人在暖阁里享受愉悦的大好时光,也有人在黑暗中风霜加身。
下了朝郁承礼回后宫,半路上唤郁济岂郁济屿入了轿,直奔芳清院。
成珉已在竟然亲自在门外等候着,衣衫单薄,见到圣驾即刻又半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迎候,瞧的郁承礼微微动容。
“起来,你怎得站在此处吹风?快些进去。”郁承礼亲自去扶。
“成姨。”
“母亲。”
两位小君子十分有礼数的向成珉见礼。
唯有郁济岚是听说父王来了,才一阵风一样奔出来,瞧见了,却又突然止了步,转身又跑走了。
“岚儿。”郁承礼唤一声。可郁济岚跑的太快了,没听见。何止是没听见,熊孩子是直接翻墙跑了,郁承礼快走几步,只瞧到郁济岚双手双脚抱着树,飞快的爬了上去,枝头一晃,再没了动静。
“陛下,济岚,她,今日,出去了。”成珉赶紧跟过来打圆场,打的毫不尴尬。
“朕……呃……我看见……呃……我知道了。”郁承礼从来不在路玥面自称为朕,却在成珉面前不太适应,总是临时改口。
“陛下今日兴致颇高,亲自驾临,好生难得,快请入暖阁内避避风霜吧。”成珉说。
郁承礼入了暖阁,两个孩子各自回房更衣。成珉目光在院墙上落了一下,去把那孩子给我弄回来,立即有人心领神会转身而去。
郁承礼白日里说话说的口干舌燥,此时没人伺候,只得自己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就皱了皱眉,这芳清院怎得连茶水中都有一股子药味?
“陛、陛下。”成珉不过使个眼色的时间,跟进来就看到郁承礼皱着个眉头在喝她的当归川芎……调经茶……连日事忙,成珉经行不畅,不时腹痛,汤涵特意为她调制的。此时见到一个大男人在喝,真是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
“怎得你这茶水都是一股药味?”郁承礼瞧见成珉进来,闷闷的问。
“这是臣妾的药茶。不知陛下今日要来,已经叫人去换了。”成珉道。
“你身子不适吗?怎得要喝药茶了?”郁承礼问。
“只是惯常的调养,陛下切勿挂念。”
“你不知我要来,是特意在外面等两个孩子吗?”郁承礼问。
“屿儿初入朝堂,臣妾担心他年幼,礼数不周,生出什么祸事来,守着时间,觉得他们该回来了,就去外面瞧瞧。”成珉答。
“你知道,朕最讨厌你什么吗?”郁承礼突然说。
“陛下请讲。”
“你永远都带着一张面具在同朕讲话。”郁承礼说,“路玥不在了,两个孩子在你这里,日后我必然会常来,既要长相守,又何必总是隔着一层纱。”
“陛下所言,极是。臣妾知道了。”
“你唤我什么?”
“承礼。”
“嗯。说罢。”
“今日朝堂之上恐是不太平,我想等济岂回来问问始末,也好验证一下心中所想。”成珉内心聒噪,我问他个屁,那小子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想问我那人精一样的亲儿子。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你怎么猜,我怎么给你答案好了。
“这还错不多。我说与你听。”郁承礼说,“先传膳吧,今夜我在这里吃。”郁承礼知道自己若是不在,以郁济岂的性格是绝对会遵从惩罚不肯吃饭的。
“好。”成珉回答“好”,而不是“是”。
郁承礼对她的态度转变十分满意,像对路玥一般,将白日里的事情通通说与成珉。
说着话,晚膳纷纷上桌。
“秦昭庭和成询没来。”成珉沉着脸。
“好生奇怪,是吧?”
“确实。”确实好大的胆子,这招后手留的可真是妙。
“虽然你先前也不知道内情,说的许多话十分含糊,但册封之事确实乱了齐使的阵脚。齐国内部政见不一到如此地步,看样子怕是要有一场内乱了。只是可惜,我和屿儿一样,还挺想见见你弟弟是个什么模样。”郁承礼不明所以,沉浸在白日的快乐中。
“什么模样?约莫比臣妾更秀美一些?阴柔的紧。”成珉笑,“我去唤孩子们来吃饭”。
“叫下人去就好啊。”
“叫下人去叫济岂和屿儿。”言下之意,就是我得亲自去请郁济岚那小祖宗。
“去罢。”郁承礼忍了忍十分想要去扶额的手对成珉说。
离了皇帝陛下的眼,成珉立刻唤来下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糖色暖玉,“传我命令,乌凌城内无论螭龙还是诡蝶,全城搜寻秦昭庭、成询,务必要活的。再派人向齐都方向各大城市送信,务必把他们两个找出来。要快。”墨羽、夷则都不在,成珉想要调用诡蝶的势力十分不便,但此时乌凌城中五音阁势力以她为尊,只好以螭龙暖玉为信,能调用多少是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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