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章：把信扔到地上
吃过晚饭，小婵坐在房间的书桌边看书，二姐坐在旁边，织着毛衣。
二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对小婵说：“婵呀，别整天老是待在家里边，光看书学习了，没事去门口转转去吧。”小婵放下书给二姐点了点头。
二姐放下手上织着的毛衣，取了一件厚外套给小婵穿上，拉着小婵去家门口的小路上去转。天快黑了，也有点冷，小路上人也很少。
村子里一股浓浓的烟味，因为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是烧热炕的时候。除过年轻人睡床，年龄大一点的还是喜欢睡大土炕。天快黑的时候，要用柴火或者钢炭把炕烧热，晚上睡觉才能暖和。
小婵也不知道有多久都没有跨出家门了，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冷。这大半年她都已经习惯在家，也不想出去，没事她就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刚到路口不到二分钟，老远就看见黄毛快步向她走过来，她急忙转过身往家里走去。
黄毛看见小婵不想见他，她连忙快步跑过来追上小婵，他刚想拉小婵的胳膊，二姐伸手挡住了他。
二姐对他说：“你不要再来找小婵了，她说过不再见你，你不要让她太为难了。你这样找她，你妈就会来找小婵的麻烦，你让小婵怎么办？”
黄毛赶紧对二姐说：“我就跟小婵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二姐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只好放下挡着黄毛的手，自己一个人转到路上去了。
黄毛赶紧走上前，一把拉住小婵的胳膊，小婵用力甩开黄毛的手。
“你赶紧走，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在我家门口晃悠，我不想见你！”说完，她抬脚就要往回走。
黄毛拉着小婵胳膊，“你别走，等我把话说完，我就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小婵才缓慢地停住了脚步。
她往四周看看，她不想让村里人还有张兰，看见他们俩还在一起拉拉扯扯，她还在纠缠他。
黄毛看到小婵，眼里迅速腾起一层水雾，眼眶发红。他发现才半个多月没见小婵，她比上次看到的还要瘦弱好多。
她苍白的小脸，好像都没有巴掌大，脸成了小V脸，瘦骨伶仃，弱不禁风，好像风一吹，就能轻飘飘地飞走。
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昔日的光彩，眼神有点茫然和空洞。她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走路都有点步履蹒跚。他突然就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真想把小婵搂到怀里，抚摸一下她那苍白的小脸。
他看小婵对她很冷漠，眼睛盯着别处也不看他，小婵的眼神极力的在躲避他。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小婵手上。
小婵躲闪着，嘴里说着：“我不要，我说过，我配不上你，你妈把婚约已经取消了，咱两没有一点关系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小婵放低声调，看看四周，她怕被别人看见，她更害怕张兰突然冲过来。
她已经怕了，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个破败的千疮百孔的布娃娃，再也承受不了一点的撕扯。她觉得自己活着已经苟延残喘得已经很累了。
黄毛咬了咬嘴唇说：“小婵，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不要不理我！”
一边说着，一边把信，往小婵手里塞。
“我不要！“小婵一边躲闪一边。他就把信硬塞到小婵的怀里。小婵拿起信，直接扔到地上。
当小婵把信封扔到地上的时候，黄毛看着她，眼睛又腾起一层水雾。那层水雾里有难过有难堪。他很受伤，神色阴沉，一阵痛楚。
他眼里的雾气小婵看不见，小婵就不看他的脸。此刻天也完全黑了，冬天的徬晚，天黑得也快，才几分钟说黑就黑了。
他声音悲切，痛苦地对小婵说：“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我只想看看你，哪怕你不跟我说一句话！”
黄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婵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努力地把泪水憋在眼眶里，哪怕让它打转，也不想让那眼泪落下来，她不想让黄毛看见。
天也黑了，黄毛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泪水。他们仿佛听见了彼此心底咚咚的声音。
他不知道小婵此刻比他更痛苦，她把信扔到地上，她感觉有无数细密的针从她的掌心进入她的血液，刺入她的心口，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她的脸上 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她把信封扔到地上，她感觉自己扔的不是信封，而是自己的心。
当小婵把信扔到地上的时候，黄毛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心里感觉有一根线在拉扯着他，让他心里隐隐地发痛。甚至心肝肺也像被搅拌机搅碎了一样。
他深深地看一眼小婵，伸出手本来想抚摸小婵的脸，小婵躲了一下，最后他只是把小婵耳边散乱的头发捋到她的耳后。
他怔怔地看了小婵能有一分钟，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转身走了。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脊背僵硬地挺直了一下，眼泪却再也不受控制，纷纷落下。
他好想找个地方去发泄一下，去痛哭一场。因为他是男人，痛哭不是他的风格。
他觉得这个世界看似很大，有时候连找个能容纳忧伤和放声大哭的角落都没有。
当黄毛走远了，小婵迅速地把信捡起来，逃也似地奔回家里，赶忙打开黄毛写的信。
32章：黄毛的信
亲爱的小婵你好：
我们现在放寒假了，放寒假真好，我就可以每天能看到你。因为现在初三了，每天作业也很多，每天写完作业等我到你家门口，发现你家的灯都已经熄了。
小婵，我现在想好好学习，我想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有能力带你远走高飞 。你等着我，你千万要等着我，我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你说。
现在你经常躲着我，让我心里很难过很痛苦。我知道你要兑现对我妈的承诺，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只希望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希望你也永远不会变，永远做我黄毛的媳妇。
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还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开心快乐的小婵。
小婵，我别的都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让我每天能见到你，哪怕只看你一眼，不说话，我都很满足了，爱你！
黄毛
元月二十七号
小婵看到这里，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掉到那信封上打湿了信纸，也打湿了自己的心。
现在对她而言，失去了黄毛就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就好像再好吃的饭跟没有放盐一样，活着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当村里人知道小玲打胎以后跟没事人一样，仍然打扮得像个花蝴蝶，漂漂亮亮地在村子的路上，过来过去。
小玲的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底，画着细细的眉毛，嘴上涂着很红的口红。
小玲仍然没事就往翠翠的商店跑着买东西。说是买东西，其实也是为了炫耀她新买的新衣服。
小玲穿着一件长款红色的羽绒服。羽绒服是假两件 ，里面是长到及膝，外边是夹克式，松紧到腰上。
下身穿着一条黑色有着花纹的健美裤，穿着短靴，显得小腿纤细。
这种鸭绒服很轻很暖和。就像一个蓬松的红面包，但一点都不显得臃肿。
因为小玲本来身材就高挑性感。这一身打扮，把小玲较好的身材展露得婀娜多姿。
王雪琴看见小玲走过来，给翠翠弩弩嘴说：“这小玲也太不要脸了，还有脸在村里招摇过市。”
看见小玲走到商店，王雪琴赶紧笑着说：“哟，小玲好漂亮呀，这身衣服真好看！”
小玲高兴地说：“谢谢婶婶，才买的新衣服是最流行的款式。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就要穿新衣服嘛。”
小玲买了两包虾条和干脆面，又买了点辣条，跟几个婶婶打过招呼，拿着就往回走。
小玲刚走远，王雪琴赶紧跟商店里的另外两个人说：“你看太不要脸了，打扮得像个狐狸精，不知道穿给谁看呢？”
“哎，现在的女孩子，简直脸皮太厚了，干了这么丢人的事还在外面招摇。
“哎，改革开放咋让现在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开放，男娃打扮的像个小流氓，女娃像个花蝴蝶，一天招蜂引蝶的！”村里几个女人骂着，叹息着。
“人家李大妮跟小玲都不在意，我们再说又有什么意思。这李大妮把两个孩子惯得简直都不像话。”
你看把小玲惯成什么样子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敢对小玲伸一个小指头，以后有她李大妮吃亏的。”王雪琴的嘴又撇到耳朵根了。
小玲其实知道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所以她就故意招摇过市。她知道商店里的那些长舌妇会说三道四，她才不管呢，她们说她们的，自己又不少块肉！
小玲买完东西，一路是哼着歌往回走。
她知道对付这些长舌妇的反击就是不在意。她们说得没意思了就不说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吃饭的时候，二姐又提出让小婵去打胎，“这马上过年了，过年又不能到医院去，小婵的肚子越来越大，如果太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看人家小玲，都去医院打胎了，也没有什么，反正咱们家又不是第一个。再不去医院，这孩子该生下来了。”
母亲也赶紧劝父亲：“就是，赶紧让小婵去打胎，你看小玲打完胎，跟没事人一样的，打扮得像个妖精，整天在村子里边转悠。”
这次父亲没有反对也算默认了，只是哼了一声。
他也知道，如果再不打胎就只能生下来了。反正小玲开了个先例，小婵也不算第一个。
第二天父亲跟二姐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婵去县医院打胎。
县城里车水马龙，好多商铺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热闹喧嚣。到处人头攒动，有的商场还在卖力地做宣传，做抽奖活动。
她们没有闲情驻足，一路直奔县医院。
到了县医院，大夫让小婵做了各项检查。
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大夫对她们说：“孕妇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打胎，低血糖，而且有点贫血，营养不良，月份也大了，已经过了最佳打胎时间，不能打胎，这样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
回去给增加点营养，孩子跟大人都有点营养不良了。你们回去吧，先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
没有办法，她们只能回来。走出医院，二姐去代销店给小婵买了点东西。
二姐看着小婵瘦弱的身体苍白的小脸。就买了一包葡萄糖粉，一包奶粉，给小婵增加点营养。
父亲一看打不成胎，一路上喋喋不休，骂骂咧咧。二姐跟小婵也懒得理他，二姐用自行车载着小婵，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这个孩子在小婵的肚子里活动得越来越频繁。小婵经常摸着肚子在想，这个小生命既然跟她不离不弃，还那么顽强，她也不忍心把她再打掉，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从医院回来以后，二姐想方设法的给小婵补充营养，每天给小婵吃一两个鸡蛋。有时偶尔还给买一点肉。
慢慢地小婵的脸色有一点红润。
自从二姐为了小婵，跟父亲对着干了两回，父亲竟然有点惧怕二姐，现在在家也很少骂小婵了。
自从父亲知道村子小玲也未婚先孕以后，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低人一等了。起码他觉得在村里有个人跟他同病相怜。
他觉得起码有李大妮跟他同样处在尴尬的位置。
他现在在村子里也开始跟人有说有笑了。反正在村里他也不是那个垫背的了。反正现在有李大妮家里的丑事也在张扬，反正丢人的事也不是他一家，想到这里，他感觉出了门的腰背都挺直了一点。
二月九号是春节，大年初一，早上小婵还没有起床，因为这几天帮二姐蒸年馍，炸丸子，拆洗被褥，准备过年的东西，昨天晚上守岁，睡得有点晚。
早晨村子里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也没有把她吵醒。她真的累了，正睡得香就听见敲门声，她累得也懒得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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