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九姨到深圳打工的第五个年头回来找我，说是要开一家中介公司。她说，合伙创业，我出钱你只用出谋划策管理员工，比你呆在山沟沟里当代课老师强千百倍。

我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九姨才初中毕业，从穷乡僻壤到深圳，说开公司就能开公司？

在我妈看来，姑娘家教书，工作不累又体面，去深圳再好也是背井离乡。

刚从学校毕业走上三尺讲台，哪怕只是个代课老师，我依然激情满满，工作生活都很开心。说白了，就是没有见过外面的繁华世界，安于现状，更没有什么创业赚大钱的概念。

九姨当然怕我妈怪她，只好自己独自返回深圳。而我，因为面临下岗，被迫南下时，又一个五年后。

到了深圳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城市的高楼大厦，灯火繁华，晃了我的眼。

那时候九姨在深圳已经有了一家经营得不错的小公司，只是，我依然目光短浅，对她的家政公司带着偏见，觉得不过是给人介绍家教和保姆的差事。

到深圳的第二天，就去体检办沙头角海关通行证。我的第一份工作家教并接送那个孩子上下学。他住在沙头角这边要到海关那边的香港国立上午小学读书。

孩子每天上学，保姆就往书包里塞两条香烟带过海关。我猜到这其中有问题，也只能装着不知。

孩子的父亲在香港工作，母亲在深圳这边开公司。我在的三个月里，他父亲从来没有回来过，他母亲也忙得不见人影，偶尔回家住一夜。常常是我和孩子加一个保姆在家。

孩子的国文课本，是竖着成行的繁体字，没有拼音。

保姆每天给我们煲汤。然后默默地做家务。九姨问我，那保姆把生活安排得好不好？我说，她每次都给我和孩子光喝汤，鸡肉莲子什么的都自己吃了。

九姨就在电话那头笑。原来，广东人的汤都是煲好几个小时，喝的就是汤，食材都会被当成渣倒掉的。

每个清晨在中英街，有好多人就在还没有开门的商铺前分发报纸，男男女女就把报纸绑在腰间腿上，然后带出海关。那些妇人多是戴着黑帽沿的斗笠，来来往往海关安检未必不知，还是能顺顺当当过关。我后来才知道，那一份马报从关外带到关内就可以卖到三十元钱一份。

我把孩子带烟的事告诉九姨，她没太不当一回事。

只让我看到什么都不说不问不管。三个月试用期后她找借口把我叫回公司。

我走的时候，那孩子泪眼汪汪拉着我不肯放手，不停地说姐姐别走。

那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那个孩子无助的样子这许多年我依然记得。

生活还在继续，我知道，有些事，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之前都是准备和磨励，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