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的睡眠有夜猫子型和百灵鸟型两种,她想她绝对属于夜猫子型,晚上睡觉常常是凌晨一点以后了,有时夜半醒来拿过手机又看,看着看着竟无了睡意。
要说睡得最舒服的时候当是清晨时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身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她被越来越深地拽往漩涡深处……每当这时她就有种想沉睡百年的感觉,那样的话长期弥漫在四肢百骸的困分子便可以得到充分的安抚。可大地苏醒了,劳碌如蚁的人能不醒吗?
今日又是如此,她在渐暖的被窝里陷入温暖的睡眠,她的嘴角绽露出温柔的微笑,闭着的眼睛漾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梦中她在春暖花开的明媚里游逛,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她迎着煦阳的目光,快乐在心河荡起一圈圈涟漪。
“阿芬,拿尿壶!”老公的一声呼唤把她从梦中惊醒,困像一座山一样压着她,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把尿壶递给老公,觉得屋子、地面都在晃动。倘自己是只狗儿猫儿,她会就地躺在地上,把头埋进自己温暖的毛里继续沉睡。可她不是,她晃晃悠悠地强自支撑着想要倾倒的身体。
“好了!”老公说,她接过尿壶走往卫生间。
“拿便盆!”她刚走出卫生间,老公便冲她急切地说。
她赶快拿出便盆放在老公臀下,然后戴上口罩,准备好手纸。
“好了!”老公大便很快,这让她羡慕。她立马掀开被子给老公揩秽物,然后快步走往卫生间倒入马桶,旋即拿起旁边的水龙头对着便盆冲。医院的卫生间几乎都是热水,这是冬天,夏天应不热了吧。水流量大且猛,便盆很快就冲净了。她又把小手帕用热水洗了下再给老公揩了下。随后她把窗户打开,其实窗户只能打开一道缝,或许医院考虑到住院久的病人心理会有变化,为防意外,窗户的设计都是不能大开的。
她试图长憋一口气回避免难闻的气味儿,可是不能够,她憋不了那么久。
她曾试想过,老了自己若这样生活不能自理,老公会不会如她现在这样喂吃喂喝端屎倒尿?自己一向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老了最先身体不好的人应是她吧?她不能想象老公会象她现在这样照顾她,帅气健壮的老公平日对她多有嫌弃,她本自我感觉良好,他却总能找出她种种毛病,这让她在他面前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怕他又挑出自己什么毛病来。老公当年是公认的帅啊,她也曾为之窃喜。她想她是不是首先在容貌上就不如老公呢,况老公是家里的顶梁柱呢。虽然也有不少人说她漂亮,老公却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奉承话,久之,她也不认为自己漂亮了。
她又想起了那个她现在常想的问题:成人的大便为什么那么难闻呢?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为什么吃下去会变成那么难闻的东西排出来呢?为何人类对自己的排泄物也是深深厌恶呢?可女儿儿子小时候拉在尿布上的大便,怎么就没有这么臭呢?那是种酸酸的味道,不臭,她处理起来并没有什么感受。
因为是自己的孩子吗?女儿小时候有一次在大门口拉粑粑,她的奶奶正端着碗吃饭,见此场景,“啊唷”一声要吐出来,端着碗赶忙跑到屋里叫她去给女儿揩屁屁。她奇怪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不适感呢,哪怕她正在吃饭,也会放下碗等着孩子拉完给她揩净。老公小时候大便,婆婆难道不给他揩屁屁吗?老公、小姑子很小就一个跟爷爷睡一个跟奶奶睡,婆婆大概真的很少哄孩子吧?她羡慕公公婆婆孩子小时候还能睡个好觉,她到现在每晚还不停地给孩子盖被子呢,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蹬被子呢?明明被窝并不热啊。
老公自住院以来,每每当她正想沉睡时便会叫醒她,不是大小便,就是喝水,或让她按摩睡得发硬的腰和腿脚。
昨天老公还给他老板打电话,说他的腿拆线几天了,现在还剩腿上一小块儿疤没长好,还在流水,过两天就准备出院。她忍不住在旁边说:“你连大小便还要人服侍,你就急着出院,医生不是说你一个月后才敢下地吗?”
老公打完电话骂她:“我打电话你插什么嘴?!你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得久了老板不给你出医药费,你住吧!”
老公自做完手术到现在有一二十天了,四五天前拆了线,长长的伤疤中间有个大拇指盖大小的黑块儿。医生当时说没事,但那个地方一直渗水不愈合。
八点多钟,医生来了,她问医生:“医生,孩子爸急着这两天就要出院,可现在他连大小便都要人侍弄,他能出院吗?”
“现在还不行,起码得等他腿上的伤口不流水了才行。”医生说。
医生揭开老公膝盖上的纱布,用手前后挤压中间的黑块,有褐色的液体流出来。
“这黑块儿已坏死了,要切掉,再缝两针,不然好起来会很慢。”医生说。
医生推来放着手术用品的小车,他用镊子夹着药棉给老公的膝盖消毒,然后拿出手术针穿上黑色的线放置好,便给老公打麻药。他沿着黑块周围打了几处麻药,老公痛得吸溜起来,鲜红的血涌出来,医生用了好几块纱布揩血。
然后医生左手拿手术剪夹起坏死了的肌肉,右手用手术刀切割掉,老公双手捂脸,嘴里痛得发出吸溜声。当医生开始缝合伤口时,老公痛得叫出了声,她看到老公捂着脸的双手下变得一片潮红。
老公是男人,忍着痛不叫出声。早两天有个女人在病房哭叫得震天动地,她跑出去看,见医生弯腰忙乎着什么,一群护士围在旁边。是女人更不能忍受疼痛,还是男人痛感没有女人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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