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睡眠

作者: dbf813e43eb8 | 来源:发表于2018-10-31 12:33 被阅读18次

      白色的墙上挂着选择钟,钟的那面墙下边放着一张没有床头架的平铺床,我戴着消音耳塞,躺在白色的床垫和床单上试图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但是没有成功,此时已经是晚上三点。选择钟的时针指向“运动”,分针指向“创作”。

    我在浅睡眠中隐约听见了那对醉酒男女的声音,他们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和互相推搡吵闹的声从楼梯间一层一层地被放大直到他们路过我的绿色大门口,来到我的隔壁605,此时他们的声音已然听得清清楚楚。

    男:你...醉了...你快把衣服脱

    了吧...

    女:我不脱!我不要洗澡!我要睡觉...

    男:好好好...睡觉睡觉...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脱...

    女:我不脱!...你干嘛...

    紧接着女人发出一阵醉意朦胧的呻吟声,那声音从门缝以及墙面传来,我被彻底地打扰了,我从床上下来,只穿了一件内裤,打开门然后站在门口看着605紧闭的绿色房门,这时清晰富有节奏的啪啪声和呻吟惨叫声从门口更加清晰生动地传到我的耳里,楼梯间的摄像头对着我们的房门方向,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我:605!都几点了!声音能不能小点!!吵死了!!

    上午九点左右,我来到了医院,穿着白的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坐在我面前,她对着一台电脑准备输入我的个人信息。这时时针指向“工作”,分针指向“整理”。

    “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之前有服用过安眠药吗?”

    “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我从没吃过安眠药。

    “目前来看,先给你开一些中药调理一下吧,记得注意作息规律,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尤其是睡前,尽量节制一下性生活。”

    “医生,失眠能彻底根治吗?”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现在的人很少不失眠的,昼夜颠倒,很正常,来,拿着这个缴费单去楼下缴完费然后再上来找我。”

    医生戴着口罩,但是我能看出她的表情,她的眼神里有些不耐烦,我来到了楼下的缴费窗口,那里排了长长的队伍,我看着缴费单上的药方,上面写着,红枣,党参,茯苓,远志......

    由病号组成的长长的队伍发生了一些骚动,前面窗口缴费的大叔似乎跟窗口收费的医生起了争执。我抬头看过去,医生的表情似乎和刚开给我开药的医生一样,那些病号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差别,也包括我。

    “我的医保卡上没钱了?!你们这里医保和自费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个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你去网上自己查一下吧。”

    “这个药怎么这么贵啊!”

    “这个你得去找给你开药的医生。”

    “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叔开始发飙了,医生自始至终都显得很不耐烦,排队的病号也开始不耐烦起来纷纷骂那个大叔。

    收费的医生面无表情用机械式的动作将红色印章盖在了我的缴费单上,然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下一位”。我又来到了看病室。

    “医生,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个自费药和医保药有什么区别?怎么感觉药还是那么贵?”

    “这个你自己去网上查吧,我给你开的药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哪个网站?”

    “你百度啊,我这里还有很多人排队呢,哪有功夫给你解释啊。”

    地铁列车门随着嘟嘟嘟的警报声关上了又打开了,因为门自动感应到了人堵住了门,等到人拼命挪近人群里后,门才合上,列车缓缓地开出,此时人和人之间没有距离,列车里十分安静,但几乎每天都会听到有女乘客抱怨并且和男乘客发生争执。比如类似下面这样的对话。

    女:你的手往哪儿放呢?你能往后一点儿吗?

    男:你没见后面挤的,我怎么动啊?”

    女:那你别把手乱放啊!

    男:我没有乱放啊,你可别乱说啊!

    女:你怎么这么恶心,你是不是男人!”

    男:有本事那你别做地铁啊!到底谁恶心了?”

    女:我说你恶心!我做不做地铁需要你来决定吗?!

    女乘客气势逼人,男乘客节节败退最终陷入了沉默,其他乘客自始自终也都没有插话,尤其是男乘客似乎更加会注意自己的言行,比如我会戴着口罩,拿着书本,这样一来我便能很好地规避嫌疑,而且还可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虽然我身边紧紧围绕着一群女乘客,但是从她们的眼神中我没有看出有任何的嫌弃。

    我来到了公司,同事们坐在电脑前疯狂地敲击着键盘,发出一种恼人的声响,成功地通过按键打出一个字并不需要用那么粗暴的力度,我不理解,我被上司她叫进了一个透明的小房间,她坐在黑色皮沙发的对面,穿着紧身短裙,白皙的左边小腿上有一颗纽扣大小的圆形胎记,她开始发话了。

    “为什么迟到了?”

    “闹铃没响,睡过头了。”

    “这不是理由,为什么睡过头了?”

    “因为我失眠了。”

    “你在开玩笑吗,我发现最近你工作效率变慢了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可能是吧。”

    “那这个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要自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包括对工作和同事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嗯,我知道了。”

    我看着她腿上的胎记,红的就像初升的太阳,这时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小房间里,映射在她的腿上,红色的胎记发着金色的光芒,金色的胎记随后又变成了黑夜里银色的月亮。

    我从华丽的办公大楼走了出来进入到了城市森林间的水泥过道里,那些变幻莫测的广告招牌还有灯光在那些高楼大厦的墙面上发出绚丽夺目的色彩,我和同事芜一起走在过道上朝地铁口走去。

    芜的沉默洋溢着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她不像是会轻易和别人打开对话的类型,但是我一直对她对我的判断有些在意。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一个渣男?”

    “你就是,哈哈。”

    “好吧,是不是现在的女人觉得只要是男人都很渣?是不是对男人都感到很失望?”

    “本来就是。”

    “那你也是,你看上去不在意实际上就是有恃无恐,毕竟几千万的剩余男人摆在那里,如果反过来的话,你们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了,或许现在你们在沾沾自喜,渴望从男人手中获得更多的权力,但是最终可能恰恰相反,不管是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我讨厌你们现在的这种态度。”

    “你想表达什么?没听懂。”

    我可能只是想让对方对我的印象能有所改变,我也可能是想单纯地客观分析现象的本质,我也可能是想为现在的男人扳回一点颜面,可我究竟想表达什么呢?可能我自己也只是下意识地说了那些话而已吧。

    我走进了地铁,下了地铁然后上了同一辆黄色的小巴,巴士上同样挤满了人,在巴士前门附近的扶手栏杆附近站着一个月前和我有过一次接触的女人,我剪了头发戴上了口罩,在拥挤争抢上下车的人流中,我打消了和她打招呼的念头。

    我走下小黄巴准备穿过斑马线的时候突然很想尝一下家乡的炒河粉的味道,于是我没有直接穿过马路而是选择走进了后街的夜市。夜市是一块集体居民楼的一层店铺集合而成的平民就餐的场所,这里能看到一些小型的餐馆,药房,网吧,超市,海鲜店,快餐店等等。店铺的招牌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的随意风格,我看见一个十字路口被就近一家店铺的白色灯光映照的通亮,我走过去,在路边看到了里面一面墙的红色背景黑色手写字体的菜单,上面的菜名和价格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菜单的下面有一个长长的红色皮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长长的白色长桌,一个光着上身,身上遍布纹身的和赘肉的男人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和闷酒,除了酒以外他的桌子上还有一盘鸡蛋炒河粉和一盘韭菜炒花甲。

    “老板,待会再帮我外送几份到我的办公室。”那人大声随意地叮嘱道。

    “老板,我也要来一份鸡蛋炒河粉,和他的一样。”

    我指着光着上身喝酒的那个人的桌子说。

    “好的,请坐,你是第一次来吧,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嗯,我看这里好像人不是很多啊,是还没到点吗?”

    “这才几点?很多附近工厂上班的都还没下班呢,还有那些卖肉的嫖娼的也都还没下班呢。”

    “现在查那么严,哪还有什么小姐?”

    “嘿,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时一个身材苗条,穿着高跟拖鞋,牛仔短裤的年轻姑娘提着一个黑色袋子向店铺走了过来,她的声音低沉,显得有些疲惫和力不从心。

    “老板,一份重庆酸辣粉,带走。”

    她从老板手里接过酸辣粉,眼睛朝我们这边扫视了一眼,我试图避开,当我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丰田车。

    我和老板还有那个纹身的男人喝了一些酒,我们一直在聊一些关于女人和生活的话题,但是当我离开店铺的时候已经忘了具体都聊了些什么,纹身的男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老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实,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不开,我走在路上看见大量的人流从对面流进来,好像统一从一场狂欢节中散下来的场面,那些年轻的男女脸上暗淡无光,面容憔悴,身形枯槁,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继续享受夜市的心情,夜市很快便进入了高潮。

    我站在路口准备穿过斑马线,这时天下起了小雨,我拿出手机放了一首叫“幸福结束”的音乐,路上的车辆缓缓地停在了斑马线前面,我坚决地走向安静的对面。

    对面的路上有华丽的酒店,便利店,高档餐厅和住宅区,当我走过便利店的时候,歌曲进入到了最好听的高潮部分,这时我看到了坐在便利店门口公共椅上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宴会晚礼服,披着一头乌黑的中长发,头发散落在她的肩膀上就像白皙的皮肤从透明的黑色蕾丝呈现出来的效果一样,她翘着腿坐着低头看着手机,光滑白皙修长的腿从侧边分叉的衣服下摆间露出了至少一半的诱色,她的脸精致有型,富有北方女人的味道,她看上去像一个模特,像一个明星,像一个从天儿降的尤物。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顿时哑口无言。

    她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淡定,但同时似乎又像是在嘲笑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她的脸通红像是喝了不少酒,我想要主动和她说话,但是却找不到任何借口。

    “帅哥,去玩吗?一千,到明天早上。”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光着身子躺在了一张白色的床上,银灰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房间里几乎所有的颜色都是纯白色的,就连桌椅也不例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摩羯座香水的味道,除了一盆绿色的吊兰以外,我看不到任何其他颜色的东西,房间里的摆放设置非常简约利落,白色的地板踩上去感觉软软的,我仍感觉头有点晕,玻璃桌和地板上散落着许多空啤酒瓶,我记得还和她一起看了一场投影电影,我拨开窗帘刺眼的白光突然令我的眼睛感觉有些强烈的不适。

    “你醒了?”她睁开了眼睛。

    “嗯,真是难以置信。”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这里。”

    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从被子里找出了胸罩然后准备戴上,似乎没有在意我说的话。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也没想到我会把你带到我住的地方,我真是喝多了。”

    “我不是渣男,也不是坏男人,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我没有说你是坏男人啊,我也不觉得我是坏女人啊。”

    “谢谢你。”

    “呵呵,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完成了一个梦想。”

    “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梦想?”

    “你是我见到的最漂亮最美的女人。”

    “是吗?谢谢,但我不是,我很讨厌花言巧语的男人。”

    “我没有花言巧语,我觉得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会成功吧,更别说没钱了。”

    “嗯...反正我只要钱,男人嘛,都一样。”

    “我感觉自己要一辈子单身了,但是现在我却没那么害怕了。”

    “也是,现在男人压力大,为什么要害怕?怕找不到老婆吗?哈哈。”

    “不全是,我觉得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问题。”

    “别想太多了,一切取决于你的想法。”

    我没有想到她会说一切取决于想法这样的话,我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虽然我心里也笃定这样的论断但是却很少在别人那里得到过确认。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有失眠的问题,我睡觉都要戴个耳塞,但是昨天晚上我没有戴耳塞也一样睡得很好。”

    “耳塞?那玩意儿管用吗?戴着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习惯了吧。”

    时速五百公里的高速列车从横跨大河的高架桥上飞驰而过,我单手拖着腮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幻影想着她跟我说的那句话-“一切取决于我自己的想法”。现在我正要去参加一场婚礼,我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场婚礼等着我,但我总感觉这事似乎没有尽头,我自己的婚礼在哪里呢?我的爱,又在哪里呢?

      新郎,贵和他的新娘一同走过红地毯然后走向证婚人准备宣誓。

    “我爱你”

    “我愿意”

    接着全场掀起了欢呼和掌声,吵闹的音乐和主持人拿着话筒说话的声音打断了我,我和璇子坐在贵宾席上,我完全听不见璇子在跟我说什么,她是在跟我讲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呢?我不知道,不知是怎的,我突然想到了某个女人和我过往的人生,然后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留下来了。我看到新郎新娘一桌接着一桌地敬酒,他们正向我们这一桌走过来。

    “干!随意随意!祝早生贵子!”

    我尝试着微笑,也和宾客们一样送去喜悦和祝福,但是我的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是在为我的单身而感到悲哀吗?还是因为这场喜事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不确定了,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

    璇子和我是多年的同学,她和我年龄差不多,也还是单身,每次回去我都会找她一起聊天,和她聊天会有一种特别放心的感觉,就像和自己妹妹聊天一样,我真希望她是我的亲妹妹,这样我就不至于感到这么孤单了。

    “怎么了?你也害怕了吗?”璇子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现在认识的同学中好像就只剩下我们俩了,说完全不在意恐怕自己也不信吧,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人生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可这也算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了,不然我家里人也不会一直催我了,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哈哈,女人担心什么,我才担心好吧。”

    “谁说女人就不担心了。”

    “可是爱情这个东西,我还是想要的,你说它有时间限制吗?”

    “我不知道,你相信爱情啊?”

    “嗯...虽然我知道身边很多人都不是因为爱而结婚的,但爱情,我还是相信的,说不定它早就已经出现过了,只是我没意识到而已。”

    这时我想到了某个女人,眼泪似乎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流泪的场面当然不能让璇子发现,所以我才假装背对着和她讲话,我不想让人看到我多愁善感的证据。

    “你不打算回来发展吗?”璇子突然问道。

    “暂时没有想过,不是我不想,而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没有啊,还好吧,趁年轻在外面多看看也蛮好的,我都有些后悔回来太早了...”

    我看着她后悔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这似乎也给了我一些新的勇气。

    “跟你讲个笑话,我妈曾找人给我算过命,算命的先生说我命里注定漂泊不定,呵呵,是不是很适合我?”

    “嗯,的确,有时你的想法太超前了,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当璇子进一步反过来问我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我突然又回答不上来了。

      时速五百公里的高速列车从横跨大河的高架桥上飞驰而过,坐在我对面的两个阿姨一直在不停地讨论有关孩子教育的话题,两个同城的陌生人相互比较和对比着各自的选择和建议,各自的小孩则不停地在车厢里吵闹,小孩子的手似乎怎么也不听使唤地在桌子上扒来扒去,有时他们的脚还会时不时地踢到我的衣服上,这种时候我只想要安静,我有些忍无可忍了,一向注重温柔的我罕见地朝他们发了火。

      我走过一条长长的冰冷走廊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巨大宏伟,令人震撼的火车站的正面,因为周围有流动不息的人群和一年四季都不灭的灯光,即便黑暗的夜空也无法湮没它史诗般的华丽,它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每每路过此景的时候都会由衷地感慨命运的变化万千和物是人非的无奈。晚上十二点五十分,当时针指向“创作”,分针指向“整理”的时候,楼梯间出现了其他的噪音,这些噪音来自住在我对面的三个中年男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在半封闭的楼梯间环绕震动,就像低音炮一样,我再次从浅睡眠中醒来,我摘下耳塞,坐在床上,阳台外面依旧泛着白光,它来自后面一栋楼的房间,那个房间每天晚上都会一直开着灯,从阳台的隔离窗看那个房间时却总是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人影。楼下的麻将馆仍然开着,小孩和大人的吵闹声依旧可以从底下径直传上来,我站在阳台朝噪音来的方向往下凝视,心里油然升起一种特别反感的抵触情绪。

      我晾完衣服,顺手撩起桶里的水往楼下的噪音方向泼下去。

      ”吵死了!!“

      楼下的人依旧无动于衷,隔壁的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也依旧没有停止,于是我拿起吉他开始疯狂地扫弦发出刺耳的声响,发出同样的噪音,这时他们终于消停了一些。

       我坐着小黄巴陷入了不知在哪一站下的犹豫不决当中,这时,在时隔一个星期后,阿春再次发来了信息。

      ”是不是因为我是同性恋,令你难堪,所以你就离开了?为什么你搬走了也不说一声?我们不是朋友吗?在这个人情冷漠的城市,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朋友,现在连你也要和我断绝往来吗?”

       在我无声地从阿春的生命里“消失”了将近半年后,我第一次决定回复他的信息。

      “你真的想多了,我从来没说要和你断交,我也不是因为难堪。”

      “那是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也不想告诉他我现在在哪儿,我回顾了以往的经历,我总结出了一个普遍令人不安的事实,那就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会走向孤独,或早或晚,或多或少。然而当我们越是不遗余力地想要争取到一些不那么令人孤独的证据时,失望往往就越是会纷至沓来,怀疑和不安便会找上门来,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就是过去,决定就是决定,阿春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他甚至比我还要脆弱和敏感。

      “你是一个男人,你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真的不理解你。”

      “是的,你曾经以为很了解我,但是你却没想到我会真的消失, 我认真的时候,你们都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们不会理解,我也从没指望过你们理解。“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一个人吗?与世隔绝?我问过了水果店,肠粉店的老板,他们都说好久没见到你了,我甚至想过报警......”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我走了,这已经是事实,你就当我是在修行吧。”

      “......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自己,讨厌这里的一切,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为什么你不放过自己呢?”

      “人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是你放不过自己,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我做好了决定然后下了车,我走在了一个商业中心,步行街的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口放着嘈杂的音乐,我很不理解用这种方式吸引顾客的理念,安静和保持独立一些或许更能吸引人吧,但是这种理念眼下却很流行,我不理解,正如我不理解当代正在发生的许多稀奇古怪的现象一样,我看到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躺着许多蟑螂的尸体,还有许多正在人群的脚下上演夸张的大逃亡,虽然我看着也很恶心,但是一想到人们的厨房同样令人恶心的时候,蟑螂的荒诞形象反而让我觉得有点意思了。这时,天下起了雨,新闻播报距离台风登陆还有24小时。

        台风登陆的晚上,门窗紧闭,屋子里传来外面狂风呼啸的哀嚎声,外面的大树被风卷起,汽车被吹倒向路边,行人被风拍打撞向墙上,这场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大的台风注定要被除名了。这时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了“运动”。我没有听到来自楼下或者邻居的人制造的噪音,所有的声音统统都淹没在了台风的哀嚎声里。这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隔壁606的。”

      我打开门,她穿着一件印花棉睡衣和一个红色卡通印花拖鞋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

      “是你啊,我正想找你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这里有没有绳子,我家猫被困在下面的空调隔断上了,外面阳台风好大,我担心...“

      “我这里没有绳子,但是我有其他办法帮你把猫弄上来。”

      我走进阳台拿了几个铁衣架,然后将衣架剪断后接在一起,猫的竹窝系在衣架勾上,那是一只黑色的狸花猫,它的叫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养的那只但是自从奶奶去世后它就不见了,它在风雨中凄惨地叫唤着,显得很无助,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它的左脚似乎受了点伤所以难以动弹,狂风将那些无处不在的纸屑吹向天际,有些直飘向这边的阳台,邻居的她站在我的旁边,看着那只受伤的猫,心里显得有些着急。

      经过一番功夫,我们终于成功地将受伤的猫解救了上来。我回到我的房间,然后从绿色的小储物箱中寻找一些酒精,碘和止血胶带。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站在了我的门口看着我房间的一切。

      “你这里东西好少,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是男孩子的房间。”

      “哦,我比较懒,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这样挺好的,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进来吧,不用拖鞋了。”

      她还是忍不住把鞋脱了,她先是环顾了一下卧室四周,然后走到阳台,厕所和厨房,最后她的注意力停在了卧室墙角的吉他身上。

      “你会弹吉他?!”

      “嗯,我只会弹一首歌。”

      她笑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她和她的男人曾给我带来的噪音伤害,不过她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你说你正想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是想说,你们声音以后能不能小点儿,这里隔音效果真的很差,我晚上很容易失眠。”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我的床角坐了下来。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那天我喝多了,以后不会了。”

      ”噢,那...谢谢了,不好意思。“

      ”哈哈,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吧。“

       我把猫受伤的脚进行消毒包扎好之后,把猫交给了她,在交给她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她柔软的手,可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看着我,露出欣喜地微笑,然后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她竟然叫住了我。

      “等等,能陪我再聊会儿吗?”

      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是洋子,我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在犹豫要不要接,但我还是接了,我显得有些紧张和尴尬。

      "喂,洋子。”

      “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收到了你寄给寄存店的信了,但我还没拆开。”

      “无所谓了,你忘了它吧。” 

      “看来你还是那种态度。”

      “我什么态度了?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想了很久要如何回答她,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要问什么,就像我当初无声离开阿春一样,但我最后选择离开洋子的原因和离开阿春不太一样,我是因为害怕而离开洋子,我害怕从洋子那里感染乙肝病毒,而且家里人也没有给与我太多的支持,她会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病毒而决定离开她呢?还是因为彼此性格不合而选择离开呢?还是想知道我是否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她呢?然而不管是哪一个问题我都不敢去面对,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

      ”喂,你还在听吗?”

      “在...你...可以不要问那个问题吗?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就当这通电话不存在,就当我从来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电话挂断,我伫立在楼梯间许久,顿时忘了外面的台风还有邻居家的猫。

       天已经亮了,我从床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戴耳塞,我穿好运动服和运动鞋准备出门晨跑,出门下楼前我看了一眼她的门牌号605,台风过后,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来不及清理,许多道路和地铁支线都还无法投入使用,我跑得并不是那么顺利,我甚至跑到了城市的主干道上以绕开那些横倒在路上的树干,我听着”幸福结束“那首歌,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台风的尾气,里面夹杂着海水的腥味,树叶的清香以及泥土的味道,我的心情说不上来哪里好哪里不好,我心里还在想605的她以及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跑到了一篇无人的空阔地带,从这里开始,我才开始跑得顺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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