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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1938重庆故事集(小说)

远山——1938重庆故事集(小说)

作者: 张正义_be5a | 来源:发表于2022-05-09 20:25 被阅读0次

    大家回到住所。老张喊我们去他的鸡舍看,鸡成了老母鸡,里面下满了白花花的鸡蛋。有只鸡还孵出了一窝小鸡仔。大家面面相觑。

    很正常啊,在我们视线以外的时序是紊乱的,只要我们安静地呆在房子里,周围的事物都会步入正轨。

    “那不如做个实验,我们现在不去哪里,都在屋子里呆着,按照你的理论,从大家吃早饭到现在已经过了老半天,该饿了。有几个人感觉肚子饿的呢?我顺着你的想法,是不是凡我们忽视的东西都会发生变化,而凡是我们重视的东西都很难产生突变。”

    “老张不重视他的鸡吗?”沙狄问伍道祖。

    “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团体,不是某个人的意念。再说了,比起小黄狗,老张当然没把鸡太当一回事了。”

    伍道祖有些排斥我给小黄狗起的名字,所以不愿意叫它小祖。

    他们似乎都在慢慢接受我的推断,对看见的异常现象也不再表现得那样地惊奇。包括女孩子们。

    “你先说我们不会变老了,鸡怎么长大了?”俞小蛮问我。

    “鸡本来也没有时间观念,”我这么样回答她的疑问,“就像信仰,对于缺乏信仰的人,起不到约束的作用。而小祖之所以没有变化,是因为它一直跟在老张身边,没离开过。”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蒋和珍说。

    “应该把力夫的话记下来,我们再慢慢分析,说不定能够理解。我也听得糊里糊涂。”

    女孩子们对戴兰的话表示认可。她们并不能完全接受我的辩解。其实我也感觉到很心虚,不明白为什么在鸡子身上没有出现时间重叠的现象。伍道祖这时说:

    “假设密林是个独立的时空呢?它既有别于山谷,更不同于外面的世界,这样就好理解多了。我们每接近一回,这边就会发生新的变化。前提当然是我们必须一起靠近它。这不是很容易论证的一件事吗?我们记住这边的状况,再去一趟密林。”

    真不需要急于去论证这个。我呆呆地遥望着天空下的山峰,对山顶充满了向往。如果此时能够登上峰顶,很多疑惑可能会迎刃而解。

    那是我想去的地方,我指着一座山峰说。

    从理论上来讲,所有的山峰都是能够登顶的,只要信心足够,准备够充分。这里的每一座山峰似乎都充满着诱惑,无声鼓励着我们前去攀援。我感兴趣的倒不在征服的欲望,而是想站在最高处看看这谷底景象,山峰以外又是怎样的世界。它符合我对于真实世界的假想吗?

    然而,林际线是一段巨大而明显的距离,从任何角度出发都必须穿越密林。

    过程肯定是艰难的,需要耗费多久呢?就算我们越过了密林,如果黑夜到来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段漫长无边的期待。因为日夜交替的规律我们还不清楚,况且极有可能并没有什么规律。

    去试试看吧,反正闲着也没有意义。综合大家的意见,我决定尝试行动。等老张将他的事情收拾妥毕,我们带上一些必需品出发。

    难掩兴奋的不仅仅是戴兰,还有俞小蛮。对于密林,她们有自己的想像。会不会有斑斓的蟒蛇?会不会有黑色的大猩猩?那些大树会成精吗?或者有没有无数双眼睛潜伏在密叶间窥视着闯入者?

    因为不确定,所以感觉刺激。

    不到两千步的距离,很快就到达了。

    我警告大家,保持稳定的一个小团体,不许任何人独自离开团队一个人行动,队员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五米。还有,千万别一惊一乍吓自己,看见任何东西都要当作是正常的,暂时忘掉固有经验。

    大家都点头答应,我带头走进了密林。

    第一段路程没有发生变化,是我熟悉的,轻易就走过了。往前面是更为粗壮的巨树,树间却变得疏朗了一些,地面上除了树根,没有杂草,行走不算太困难。相比较崖壁前的那条路径,这里要好走得多。女孩子们东张西望,对这里面动人心魄的景象惊叹连连,也不担心脚下的路是怎样的湿滑。

    再拐过一小段路程,眼前出现一片比较低矮的树丛,是另外的树种,叶片更为肥厚宽阔,承接着从上面透下来的大团大团的光线。无数嗡鸣声响起来,是一种昆虫,像蜜蜂又像苍蝇,盘旋在木叶间发出合唱般的声响。

    没有花朵,难道是树干上流出的蜜汁吸引着它们?我摘了一片树叶,闻到一股芬芳的气味。

    伍道祖扒着一根枝条,仔细看了看,对我说:

    “是隐花,里面也有花蜜的。”

    果然,每根树枝上都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小小的突起物,每一枚都是一朵隐花。

    但不知会不会结出果实,最后形成种子。

    我们在树下寻找,看见好些果壳状的残留物,想来是种子无疑了。按照环境分析,结果的比例不会太大,果实被带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也不会太大。除了飞鸟,还有一些动物以果实为食物。残败的果壳,最少表明经过一个季节的轮回,看不出带走它们的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我们基本能够断定,密林中存在着完整的生态系统,必定有生物藏匿其间。哪怕这是一个不同的时空也没关系,不影响我们继续探寻下去的勇气。

    向上看,是一方没有被完全遮挡住的灰蒙蒙的天空。我突然看见一只灵敏的小鸟出现在空中。小鸟有着黑白相间的羽毛,好几次试图飞下来,却好像被无形的罩子隔离着一般,在同样的距离被阻挡住。它飞向更高处后,不见了踪影。

    是我先前在外面看到了那只小鸟吗?有同样的羽毛,同样伶俐的姿态,甚至是依稀可见的同样警觉的眼神。假如是一个种群,怎么会这样少见呢?

    伍道祖跟着我一样向上看,他可什么也没有看见。这片矮小些的树林近乎是个圆形,在密林中显得十分突兀,猜不出形成的原因。他在思忖着。

    沙狄用刀子在一棵树上做好了印记,又在一枝长满隐花的枝条上系了根小红绳。他是在担心折转时我们还能不能记得路线,这里的方向感已经消失了,只能凭借着感觉沿路摸索。

    老张的任务是尽力记住步数,他说大家差不多走了八千步了,从外边的目测距离看,此刻我们不是走到了哪里的问题,而是早该走出了密林,到了半山腰。

    是在向上走着,可我也不清楚走了多高,离山腰又有多远。只是满眼的树木,好像没有尽头。

    新鲜劲儿一过,女孩子们懈了下来,都喊累。她们说腿很疼,继续向上走肯定受不了那种痛苦。

    人应该半途而废吗?走走路就感到痛苦,往后的日子不用接着过了。不能有企图,谁也不必有梦想,甘于躲在这间安全屋就得了。

    “我觉得走下去也还是这样,这林子可能是我们穿不过去的。力夫,”戴兰说,“你为什么想爬上那座山?”

    “我就想上去看看,难道是为了爱好不成,我也没那爱好。我是这样想的,但凡诱惑我的,我就要去征服。如果在征服的同时,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那不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吗?”

    “最终发现并没有所谓的真相呢?”

    “那也是一种结果呀。整个过程,我们损失了什么没有?没有。收获可是极大的,比如说团队意识,勇往直前的意志力,还有对未来的信心。”

    “我怕走得太远,来不及返回,”沙狄说。

    我看了他一眼,说:

    “这个时候,你是最不该说这种话的。我一直以为你有做勇士的潜质,看来我错了。”

    “好、好、好,我没意见,”沙狄说,“什么都听你的,往后你走哪儿我跟哪儿。我当自己是你身上的一条蛆好吧?”

    “什么蛆不蛆的,我腐烂了啊?”我恼火地对他说,“你不要信口开河!”

    说完这话,我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寒意侵袭,是由内而外的。好反感沙狄这样的话啊,让人没来由地想发火。

    大家此时不过被困于一个谜局内,暂时无法解脱而已,万万不可瞎想。我想爬上山峰的目的也是寻找出口,带着大家尽早突围,而后各奔前程。我承诺过要带着老张回武汉,开启我们的新生活。

    “没人瞎想,”伍道祖说,“除了你自己。其实是你不能做到平静,对未来狐疑着没有把握。”

    “你接着说,”我极力克制着不悦。

    “要是你不乐意听呢,我就不说。你真想听我才会说。表面上看,你从来就不是个敏感的人,为什么会对沙狄的话产生反应?在我们听来,那根本是非常普通的奉承话罢了。你不一样,因为你害怕自己的判断有误,所谓不同时空也好,时间重叠也好,都是不成立的,都是你的妄想。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不承认害怕是假的。反之,即使你的所有猜想都是对的,就能够确定我们的存在状态是真实的吗?假设都是另外空间那个你的臆想呢?你试图把控局面,不是想带领大家逃离,反而是担心大家逃离。两个意识令你分裂,所以你焦躁不安。”

    简直叫人无语了。我笑着对伍道祖说:

    “不当科学家,我都要为你喊冤!你没意识到自己的说话内容非常冲突吗?如果我的推断真的是错误的,哪里还用得上说后面那些废话。如果你相信了我的推断,同样不该有后面那些废话。你这时不想讲究逻辑了?矛盾的一直是你,不愿意承认别人的推理,自己又解释不了各种异象。换个角度替你说吧,你想分析我的心理因素,找出我心理上的弱点,结果发现跟你们没有什么区别。这个我必须要承认。我就是个俗人,从来没有自认特殊过。”

    俞小蛮抚掌笑着说:

    “你们两个说话都好有深度啊!一句话我也没有听懂。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太肤浅了。真的,我认为,这些道理你们两个应该私下里去聊,一定会碰出强烈的火花!跟我们说等于白说,因为我们听了跟没听一样。”

    “你叫他们去私聊,怎么可能!恰恰是因为深奥难懂,才需要听众。不然,争执显得苍白,再精彩的表述都毫无意义呀!”

    聪明是让人喜欢的,但有时候聪明得过头就让人厌烦了。戴兰还不懂得收敛的重要性,这是我觉得她美中不足的一点。但此时此刻,我不能将矛头转向她,有些于心不忍。

    显然,伍道祖也有同感。我忽然笑了,对他伸出手掌,他还击了一下,表示达成和解。不管怎么说,无须争辩,该决定的是要不要继续前进。

    密林幽深,山腰似乎无望。

    可是,前面我们已经半途而废过,难道这回又要自扇耳光不成?

    又或许是迷途知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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