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我奶奶去世二七。偶尔夜深人静，我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一瞥见奶奶的遗像不觉地就会潸然泪下。
奶奶走了多少天，我九十岁的爷爷就“折腾”了多少天。从一开始哭得两眼布满血丝，守在灵堂不走，到现在每天四点半起来给奶奶做早饭、动不动就在遗像前面和奶奶聊天、拿着手机一遍一遍翻奶奶生前的照片，今天又发展出一个新“玩法”——用奶奶的手机打自己的手机，用自己的手机打奶奶的手机......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劝阻。估计我奶奶要是活着，他这么吵着不让我睡觉，又要被奶奶一顿臭骂了。这对争吵了一辈子的老人，清清楚楚地为我们这些后辈诠释了相伴一生的含义。
我的奶奶是一位人民教师，所以我和我表弟都喊她“李老师”。李老师爱儿孙、爱吃穿、爱生活，是一位有福气的老太太；李老师也独立、坚强、有情商，是一位有点儿任性的老太太。
中午吃完饭，李老师像日常一样戴着老花镜，看着手机，一边看一边给我唠叨，“我从网上给你叔买了两条裤子，是货到付款，他要不喜欢还能退款”，“我上次拍到了昙花一现，存在了手机里你要不要欣赏一下”，“我这个拍照的功能怎么不好用，快来咱俩自拍，你把你红红的口红抹上”……屋里折腾完，我刚换个地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五分钟之后她一定拿着一张毯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给我盖上，然后开始新的一轮，“你爷爷昨天叨叨了一天，我假装没有听见，不想听我就怼他一顿”，“你啥时候生娃，给我抱重孙子”，“这次这个保姆做饭太慢，看你们来了才开始扫地，做的都是表面工作”……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她目送我出门去跟朋友吃饭，走之前在沙发上看我“梳妆打扮”，临出门还要来一句“光腿放在外面，一出门就坐车，不要冻坏了”！
奶奶独立。从小奶奶就教育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怀里揣着有”，这些年走到哪里我始终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时时都提醒自己要长本事。奶奶坚强。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她一次次和病魔斗争，又是手术、又是吃药，自己给自己扎针打胰岛素、测血糖眼也不眨，我常常开玩笑说她除了眉毛不疼哪里都疼。小时候我和奶奶晚上不睡觉躺在被窝里打扑克“捉王八”，扑克上印着唐诗宋词，打着打着就变成诗词大赛了；小学四年级我从兰州转学回爷爷奶奶这里借读，原来的小学班主任说我兰州好好的干嘛跑回来占用教育资源，我奶奶听完二话没说就直接把我拽去别的小学当插班生了，你说她任性不任性？
从我留学离开家的那一年，奶奶每次送我走的时候都哭哭啼啼，拉着我连亲带抱，我每次都担心她情绪激动得犯心脏病，到了机场还不停给她发笑话。这些年我回家次数算多的，真是多亏了当老师假期多，甚至比北上广的同学回家次数还多。奶奶把我放假的日子算的比我还准确，搞得我每次放假还没四处闲逛几天就被连环call紧忙回家享受爷爷奶奶家“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每次启程和爷爷奶奶告别，我就要经历一次“亲人在，不远游”，但“游必有方”的无奈。这次离别，又多了对爷爷的牵挂。我知道这份牵挂，一定是奶奶嘱咐的。
这篇文章我写了至少四次，分了好几部分，所以有点片段感。每次都哭到看不清楚手机屏幕，所以只能就此搁笔了。亲爱的奶奶，您一路走好！愿您来世依旧有人相伴，子孙满堂！
写于2019年9.16–9.30之间
图片：沈阳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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