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那个女人（1）

村里那个女人（1）

差不多每天晚饭后，双双都要拿着一块西瓜或香瓜，一边吃一边走到我们小孩子聚集的那棵大槐树下。他裸露在背心外的脖子和手臂被他妈妈扑了一层白色的痱子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光光的手臂。

“要不要去我家看电视啊？”双双一如既往带着迷人的微笑问我们。他是一个好看的男孩子，我们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事实上，在九十年代的乡村夜晚，我们没有过多的选择。趁着暑热褪去那一阵，人们早早吃了晚饭，再用一盆盆沁凉的井水洗去一整天的疲惫和炎热。老年人一手慢悠悠地摇着蒲扇，一手提着凉席，来到屋后开阔地带的小山坡上，找一处平坦地面铺上凉席。待老伙计们都到的差不多时，他们的“讲古”就开始了。

“撞到鬼”啊，“遇到狼”啊一类的故事是他们顶爱讲的，他们都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我爷爷就讲过他年轻时一次跟狼近距离对视的经历。这些不知真假的故事常常把我们小孩子吓得缩在凉席的一角，屏息凝神，又忍不住四下张望，怕附近的山头上会突然冒出一团飘荡的鬼火。

那时候的夜晚，似乎特别漫长。家家都有电视，可并不是都能看的。乡村的电压不稳，每每看到关键处，譬如白娘子喝下了雄黄酒马上要原形毕露，会法术的恶棍一口气一口气地吹下了姑娘身上的衣裙，电视画面却变成了黑白灰杠杠。以至于我每一部热播电视剧都看过一些，却从来没有完整地看过任何一部，跟小伙伴吹牛的时候难免缺乏底气。

去双双家看电视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他那开小卖部的叔叔去城里进货时，买来了一个神奇的小黑盒子，连接上电源和电视，就能保证电压稳稳的，哪怕隔壁人家的电视看不成，他家的电视也照样能看。

我们一伙人跟着双双走进了他家的堂屋，他妈妈满面笑容地给我们拿来小板凳，又张罗着切西瓜给我们吃。今天播的是一部武侠剧，小伙伴们看得津津有味，星子还忍不住学着主角挥手踢腿，嘴里“啊呀”乱叫着，逗得大伙笑个不停。

我的目光却追随着双双妈妈身上那套睡衣。纯白的底，上面散落着一些浅蓝色的小碎花，领口和裤腿处有一圈简洁的花边，无袖，衬得她那两条白白的手臂越加修长。我想起语文课上老师讲过的比喻句，她的手臂可以比喻成什么呢？又白又长的莲藕？莲藕可没有她的手臂那样灵活轻捷。裤子的长度只到膝盖上方，那露出的腿几乎跟手臂一样白。

平日在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农村妇女中间，她绝对是鹤立鸡群。长期在田间地头干农活的人，都被晒得黑黢黢，只有她保养得颇好，皮肤比我们女孩子还白。我妈妈比她小几岁，可她连套睡衣都没有，睡觉时穿着跟我爸爸身上差不多款式的白背心和宽大的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