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后,双双妈留在了家里,那些让人惊艳的衣服鞋子也收了起来,穿在身上的仍然是以前那些极家常的衣服。她大概也听到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与此同时,双双爸的病似乎严重了很多。每次从他家门前经过时,我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村口的大道上,每天都有新鲜的药渣倒在路中间。听奶奶讲,把药渣倒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千人踩万人踏之后,病人就能很快好起来。我觉得这完全是封建迷信,病在人身上,踩药渣有什么用呢?
我们都很少去双双家玩,他也很少出来玩,大概在家里帮他妈妈做事。从前他们家里最快活的就是他和他妈,现在两人脸上都难得看到一丝笑容了。
五月底的一个星期五,放学后我照例去找双双一起回家。他的同学告诉我,双双昨天就回家去了。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总算走到了村口。
有些什么声音断断续续从村子中间传来,我站住仔细听,啊!是只有做白事时才会响起的锣鼓声,村里有人去世了?莫非,是双双他爸?
我一口气跑回家,迎接我的却是院门上的那把大锁。我又往村子中间跑去,半路上碰到奶奶,她叹着气说:“双双爸昨天一早就走了。你爸爸妈妈都在双双家帮忙呢,你也去磕个头吧。”
我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往双双家走去,他爸爸活着的时候就让人害怕,现在更让我害怕。我努力地不去想他那张严肃的面孔,又开始替双双担忧,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他们家以后可怎么办呀?当然,他还有妈妈可以依靠,不至于成为孤儿……
哭声一阵阵地传来,在一片嘈杂的丧事场面里显得格外清晰。一班吹鼓手坐在门外临时搭起的棚子里,这时正在抽烟休息。道士们敲着法器,念着我听不懂的长长经文。妈妈带着我去灵前磕头,一进堂屋,我就被架在两张方桌上的黑漆棺材吓了一大跳,腿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便被妈妈推着跪到了稻草蒲团上,我战战兢兢地磕了三个头。
双双和他妈妈跪在棺材的一侧烧着纸钱,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头上扎着白布条,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起来。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走过去拍了拍双双的肩膀,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双双妈耳环上吊着的细白布条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丧事持续了三天,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帮忙,我也只能每餐都过来吃饭。双双的叔叔俨然成了这场丧事的主事人,他精神饱满地指挥着来帮忙的村里人干这干那,那条一拐一拐的腿似乎也比平日利索得多,走起路来丝毫不比别人慢。
双双没有再回到学校,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想在家里多休息一段时间。暑假里,他告诉我,他不准备再读书了,准备去东莞找他哥哥,也进工厂里打工。
“你才15岁呀!读到初中毕业再做决定不好么?”我无力地劝说着,心里知道这劝说起不到一点儿作用。他们家姐弟三个,没有一个人上完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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