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不及，念不由己

      “我啊。我记得你。你不是我的小扣子吗？”

        又是一年秋风萧瑟的季节，老人家的记忆仿佛也随着树上飘落的黄叶一点儿一点儿的飘零，直至被莫名的风卷走归入尘埃。

        我搀扶着老人走在小时候她常带我去的小花坛，以前这里有很多的“地雷花”和“指甲花”，还有红的热烈的“鸡冠花”。于是，终于在破败的草丛间寻得一束指甲花，轻轻将它挤压，涂抹在指甲上拿给老人看。

        老人睁大眼睛，又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些什么。于是在我期盼的目光下，以为她能说起些什么，随后却又被无尽的沉默所替代。

        她真的忘了。

        老人似乎不怎么喜欢让人搀扶着的感觉，嘴里好像嘟囔着什么，我猜她可能把我当做陌生人了。向前走着，来到我曾经待过的幼儿园。在这里只有三件事我记忆犹新。难吃的午餐，难学的舞蹈，难过的每一天。于是这样难熬的日子一年便结束了。也是从离开那所幼儿园的那日起，我被交由另一家照看。我不再每天能看到她慈祥的笑脸了。

        这时候，老人突然加快颤抖的步伐向大门走去，我赶忙扶稳她。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黑色的大门栏杆，然后不知向里面巴望着什么。不知她有没有看到当年那个因为不会转呼啦圈而尴尬在一群家长面前的小男孩。

        她好像真的忘了。

        回到家后，我亲自为老人做了一碗疙瘩汤。可能是我厨艺不精，老人的牙齿也只能嚼动西红柿，因此我只得重新下了一碗蝴蝶面给她，这才断断续续地吃了大半碗。一声饱嗝从二人的空气中响起，我看着老人这幅可爱模样，忍不住泪水涌上心头，急忙背过身去用围巾擦拭。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外婆做的这两种面，直到现在也说不清楚她是搁了什么秘方让我百吃不厌。

        老人有糖尿病，心脏病，那年还去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于是每一年都去做疏通血管。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得了中风，整个脸都肿起了水泡，那样子想想都后怕，好在后来及时治疗好了。老人每天要吃很多药，就连平时喝的水也是加了很多药材的。那时候晚饭过后总要帮她找出要吃的药来，看着她泡脚，看着她看《乡村爱情》入迷的样子。

        在我印象中，老人一直以和蔼的模样出现，仅仅有一次是因为我太调皮了让她怒气冲冲的吼了几句。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我总是做一些错事让母亲失望，母亲有时候到外婆那里哭诉。那次我亲眼看到她们母女二人相互擦拭泪水，后来外婆却很和善的摸着我的头说“回去要听妈妈的话啊”。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充斥着些许血丝，那一刻，我好像遭到了千重雷劈。

        老人对我很好，是我一辈子也感激不过来的。无论我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无论我付出多大努力，我知道，都不及她对我的万分之一好。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之一就是：平生最恶的一面在老人家清醒的时候呈现，以至于我现在追悔莫及。珍惜眼前人。

        我不想让她忘记。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我想有一天撑着这个家的我能骄傲的跪在她的面前，让她像儿时鼓励我做题全对一样轻抚着我的头。

        “我们家伟伟穿的新棉袄多好看啊，你看那个扣子也多好看啊。那伟伟小名就叫小扣子吧。哈哈。小扣子，小扣子。……”

思之不及，念不由己 思之不及，念不由己 思之不及，念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