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 微茫
我叫祁雪，先前15年所见过我的人里，都觉得我是个性格暴躁，乖张跋扈，厌恶学习，不懂礼数且没有一个朋友的野丫头。而我听到这些评论时甚至沾沾自喜，随便啦，和别人不一样，这样才有与众不同的“恶女”风范不是吗？
2016年夏日，父母揪着我去拜访了大姨的姑丈家的女婿的老舅，我不记人，更何况是这加了一串定语的亲戚，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一幅很有深意的样子，见到我们来了之后才摸出他的眼镜缓缓戴上，真像一本成了精的旧书。
父母赔着笑寒暄起来，我们给“旧书”拿去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我家母鸡刚下的蛋，母鸡一定很不满吧，抱着替母鸡不平的想法，我悄悄瞪了一眼“旧书”，却恰好被他抓了个正着，可我平生最不害怕的就是别人抓住我捣蛋，我笑嘻嘻的冲着“旧书”眨眨眼。
“旧书”一定早已听过我的恶名，波澜不惊的吸了一口气，“呵呵”了两声，我妈发现了端倪，不动声色的猛掐了我一下，我心里发怵，决定安静下来看着大人们“演戏”。
前不久，我刚刚参加完中考，可是凭借我的成绩，就只能上一所超级差劲的高中，就算其他亲戚都说我不是学习的料子，劝我父母就让我在那所差劲的高中读完三年，但是他们仍然托人找了好几层关系，找到了面前这个任重点高中校长的不知名老舅，想将我塞进重点学校的任何一个班级里。
“旧书”再次看了我一眼，摸了摸下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哎呀，建国啊，你女儿这成绩.....确实很难办啊。”
头一次看见祁建国那么低声下气，祁建国也没有底气，开始自责道：“叔，我这几年都忙着在外面，对小雪疏于管教了，可咱们谁也不能说这孩子真不行不是？叔啊，你放心，要是小雪能进了高中，我保证她不会再调皮，任你处置！”
我妈也附和着点点头，切，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我变得善良，他们居然替我承诺。
“旧书”又沉吟了一会，突然叫了我的名字，真像是老师点名要我回答一道我完全不会的问题一样，我慌了神，“啊？”
“进了高中可不像初中，你能保证你会乖吗？”
我条件反射的想说不能，但想到祁建国和我妈的“独裁者“风范，还是乖乖的点头道：“那当然了，旧....”我连忙收了声，差点就叫他“旧书”了。
“旧书”看见我满脸真诚，也觉得我还有救，他凝视着我“嗯”了一声，补道：“不过我可不是你舅。”
他竟然以为我叫他舅，我差点没忍住笑意，我妈拍了我一下，“别瞎叫。”
好嘛，看来他们都以为我说的是“舅”。
这次拜访最终以胜利收场，“旧书”答应把我安排到重点学校的随便一个班级作为旁听生，我也难得乖巧一次，没有当场嘲笑他们。
为我办好学校的事情后，祁建国又离开了，自我有记忆起，他向来不在家，我妈说他叫祁建国，是我爸。外人说，没错，祁建国是你爸，但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庭，还有个孩子，是个男孩，可金贵了。我才不信他们说的，因为要是这样，那我妈脸上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反正祁建国肯定是在外地上班，努力挣钱罢了。
我叫祁雪，最讨厌雨天和阴天，因为很冷，可偏偏这座小城市连年多雨，有时望着天空，便希望着有些太阳的微茫从云雾里探出来一些，驱赶我周围的寒冷，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记得祁建国第一次离开是在我三岁时，他拉了行李箱匆匆离开，后来听我妈说，祁建国的公司要调他去外地大城市发展，祁建国不想也不能错过。其实没关系啦，祁建国每个月都会给我和我妈生活费，只要有钱就好了......反正我变成一个坏孩子，对他来说也没关系吧。
我妈在附近一家餐馆里找到了工作，就是平时很忙，我回家也很少见到她，索性干脆不回家，离开学还有三天，我漫无目的在外面疯玩时，天空偏偏又下起了雨，反正离家不远，想着跑回去吧，却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时，看见了一个年纪六七岁的小孩子，他手里有伞，我看了看他周围，身边没有大人，我起了坏心思，走了前去。
“喂，小孩，把你的伞给姐姐用一下。”我才不管他答应了没，伸手去拿伞。
那小孩脸上居然还有些倔强，手死死握住伞，“不给......”
“给姐姐用一下都不行吗？你看这么大的雨.....”对付小孩当然要博取同情，眼看着他就快要动摇，却被人突然阻止。
便利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生，手里还拿着几本书，“小耀，到哥哥这来。”
噢，原来是有哥哥的啊，我自讨没趣，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你就这样欺负小孩子的？”
烦死了，我转身瞪他，“怎么？你想怎么样？”
“给他道歉。”
“绝对不可能。”
男生愣在原地，似乎是没见过我这样这样烂人，我笑嘻嘻的看着他，最终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那小男孩，“小耀，咱们走。”
切，我跑进雨里，把水声故意踩的很大，水渍溅到他身上，我边跑边回头看他，只见他急忙护住小男孩，无可奈何的盯着我跑远。
听说入学的时候学校给新生安排了入学礼，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这样的坏学生也可以参加到这样正式的场合里。我穿上学校发的不合尺码的校服，习惯性的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那里只有我，成绩优越的高傲学生们从来不屑于和我待在一起，害怕被我发疯的神经所沾染。
和我同班的还有好几个初中同学，他们在入学礼上看见了我，都诧异的窃窃私语，他们在想，为什么祁雪这样的人都可以来到重点高中，世界变得很奇幻呢。我对上他们探究的目光，咧嘴笑了笑，他们像见了鬼一般，匆匆逃离了我身旁。
啊，我再次看见了“旧书”，他出现在入学礼的讲话上，今天他穿的很正式，变成了包装精美的“旧书”，百无聊赖，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抱歉的声音：“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耽误了。”
这声音有点熟悉，我记起来，是前几天那个男生，我转头，只见老师朝着他点头示意了下，他便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看见是我，他脸色立刻变得怪异起来。
啧，还真是巧，我向他打招呼，“嗨，又见面了。”他身上的校服出乎意料的修身，我心里不平衡起来。
他面色为难，不想和我讲话，但又迫于同学情面，只能头扭到一边，然后点了点头。
我和A同学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在这样尴尬的场面下结束的，其实A同学有个好听的名字，只是我不愿再提起来，因为那样我就仿佛陷入了月夜里寡凉，他是触碰不到的那抹微茫。
蓝港森林/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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