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美》读书笔记之十七 | 人生的艺术化

作者: 鱼爱吃猫 | 来源:发表于2019-02-04 20:37 被阅读73次
    《谈美》,漓江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文 | 鱼爱吃猫

    今天的笔记内容对应《谈美》第十六章。

    《谈美》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算上后记,106页的篇幅,却是我最近读到最好的书。今天恰逢戊戌狗年的最后一天,用来记录本书的最后一章内容,我觉得是特别合适的。

    一直到现在,作者都在与我们讨论艺术的欣赏与创造。在这最后一章中,朱光潜先生想简略地说说艺术与人生的关系。

    这本书的前几章花了许多文字强调美感态度与实用和科学态度的分别,以及艺术和实际人生之间应有的距离。如果话只讲到这里,你可能会以为艺术与人生是不相关的两件事。如果那样,你就误会了朱先生。

    人的一生非常复杂,如果无病无灾,我们所有人都能活好几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不可能只过一种生活,而肯定会把时间分配给不同类型的活动。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实用的活动,比如工作、家务;有时候我们会进行科学的活动,比如科研、探索;有时候我们也进行美感的活动,比如做诗、做画。这一切的不同类型活动就像钻石的不同侧面,闪耀同样夺目的光彩,也是整块钻石不可缺少的部分。

    所以我们不能忘了,一生中不同类型的活动应该平均发展。它们之间,虽然有分别,却不是互相冲突的。如果我们把所有进行实用活动的时间合在一起,叫“实际人生”的话,它的范围无疑是比整个人生要窄的。我们有许多人的错误,在于认为它等同于整个人生,以为艺术对于“实际人生”既然隔着一层,也就没有什么价值。

    不信看看我们身边,是不是有许多人认为一切艺术的形式都是徒劳和浪费?他们不读诗,不赏画,不听音乐,不看雕塑,甚至连看电影也觉得浪费时间。生活对于他们,似乎只有柴米油盐,以及赚钱。

    所以有些人想要维护艺术人生的地位,希望那些信仰实际人生的人可以接纳艺术。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艺术归纳到“实际人生”的小范围里去。这样的人不但误解了艺术,也没有认识人生。我们把实际人生看作整个人生中的一个片段,并非承认艺术与人生的隔阂。严格地说,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来源就是人生。反之,离开艺术也无所谓人生,因为凡是创造和欣赏都是艺术的活动,而毫无欣赏和创造的人生是不存在的。

    说起来,人的一生本就是一种较广义的艺术,每个人的生命就是他自己的作品。它可以是艺术的,也可以不是艺术的,就像一块顽石,在你手里可以雕成一尊一座伟大的雕像,在我手里则无法做到。懂得生活的人就是艺术家,他的每一天都是艺术作品。

    在这里,朱先生十分艺术地把人生比喻成一篇文章。好的生活,像好的文章一样,应该有一些特点。

    一、一篇好文章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其中全体与部分都息息相关,不能稍有移动或增减,一字一句都可以见出全篇精神的贯注。这种完整性,在生活中叫做“人格”。完美的生活,都是人格的表现。这样的人,无论是进退取舍,还是音容笑貌,都没有一件和他的人格相冲突。回顾人生,无论他曾做何选择,如果时间倒流,他还是会做同样选择。

    陶渊明不肯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韩信为了活下去甘愿受胯下之辱,苏格拉底下狱不肯脱逃,临刑时还叮嘱别人帮他还邻居一只鸡的债。这些瞬间,都是他们生命中所应有的一段篇章,如果没有这样做,也就不是他们了。这样的生命才可以使人把它作为一副画去欣赏,因为它是艺术的杰作。

    二、“修辞立其诚”是文章的要决。一首诗,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性深情的流露,存于中然后形于外,容不得丝毫假借。同样的景物,你和我同时看见,引发的情趣不会相同,也不应该相同。就算是同一个我,在两个时间见到同样的景物,引发的情趣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情趣是时刻变化的,在这种生生不息的情趣中我们可以见出生命的造化。将这种生命力流露于语言文字,就是好文章;将它流露于言行风采,就是美满的生命史。

    这一点是为了表达什么?文章忌俗滥,生活也忌俗滥。所谓俗滥,就是自己没有本色,只知道蹈袭别人的成规旧矩。西施患心病,常捧心颦眉,这是自然的流露,所以愈增其美。东施没有心病,强学西施颦眉,却只能引人嫌恶。在西施是创作,在东施就是滥调。

    滥调起于生命的干涸,也就是虚伪的表现。“虚伪”反映到表面就是“丑”。所谓“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文章的妙处如此,生活的妙处也是如此。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拥有什么样的性格,你感到什么样的情趣,便表现出什么样的风采。这样的风采让人一见便忍不住赞一句和谐,如此才是艺术的生活。

    有句俗话叫“唯大英雄能本色”,艺术的生活就是本色的生活。世间有两种人的生活最不艺术,一种是俗人,一种是伪君子。俗人根本就缺乏本色,而伪君子则竭力遮盖本色。

    此处的文章精妙之极,让我击节赞叹,现记录于此。

    朱晦庵有一首诗说:“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艺术的生活就是有“源头活水”的生活。俗人迷于名利,与世浮沉,心里没有“天光云影”,就因为没有源头活水。他们的大病是生命的干枯。

    伪君子则在这种俗人之上,又加了“沐猴而冠”的计俩。他们的特点不仅见于道德上的虚伪,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叫人起不美之感。谁知道风流名士的架子之中掩藏了几多行尸走肉?无论是俗人还是伪君子,都是生活中的“苟且者”,都缺乏艺术家在创造时应有的良心。像柏格森所说,他们都是“生命的机械化”,只能作喜剧中的角色。生活落到喜剧中去的人大半都是不艺术的。

    好了,说了这么多,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艺术的生活呢?

    在朱先生看来,这样的生活无非是“认真”与“豁达”兼有的状态。

    认真看似简单,却是大多数人面对生活时无法做到的一种品质。前面说了,一个人格充沛的人,做事不会敷衍,更不会虚伪;而我们一般人的待人接物、举动言行,则不能全部放到生命史里去看,因为我们的“人格”观念太淡薄,许多事情我们只是敷衍面子而已。善于生活者,则彻底认真,不让一尘一芥妨碍整个生命的和谐。

    常有人认为艺术家是一群很随便的人,其实在艺术范围内,他们是最严肃认真的,锤炼作品时常常呕心沥血,一笔一画都不肯苟且。艺术史上这样的例子不知凡几,至于为了心中的艺术理想而生死不渝的故事,也是许多的。小节如此,大节更不用多说。历史上常有为家国大义献身的艺术家,这种风度是道德的,也是艺术的。我们主张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主张对于人生的严肃主义。

    而豁达,则是艺术生活的第二个特质。艺术家对事物价值的判定,全看它是否能纳入和谐的整体,所以往往出于常人的意料之外。他能看重一般人所看轻的,也能看轻一般人所看重的。在看重时,他知道执着,在看轻时,他知道放下。生活的艺术性不仅在于知所取,更在于知所舍。苏东坡论文,谓如水行山谷中,行于其所不得不行,止于其所不得不止,这就是取舍恰到好处。

    所以豁达,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该放下,而这种对认真和放下的判断,在善于生活者那里是艺术性的。王徽之夜里思念朋友,就自己划船沿河而下,到了朋友家门口,没有进门,直接回去了。别人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说:“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在旁人眼里,这种行为也许难以理解,不过对懂得生活的人来说,却是再自然不过。遵从自己的本心,活出本色,活出美感,才算对得起这短暂的一生。

    写到这里,年三十晚上的春晚已经开始,全国各地的观众已经坐在电视前享受这合家欢乐的时刻。在我看来,这岂不是天下莫大的美感?辽阔的神州大地,有无数人一起辞旧迎新,共烛守岁,这本就是绝美的意象。我曾经嫌春晚歌舞节目太多,单调又不好看,但现在明白了,春晚不一定需要你认真地看。它只要在那里,就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意象,它离我们特别近,却又具有美感上的距离。

    合上了《谈美》的小书,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分不清实际生活与美感生活的俗人。这或许只是残留在我脑海内的文字赋予我的幻觉,然而这本书教导的极其管用的审美方法却是无比真实的。有了它们的帮助,我或许能慢慢地朝那个艺术的人生靠拢,从这翻滚的俗世里,活出一点不俗的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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