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生活在这里,没有完美新世界,没有需要等待的未来,没有向外索求的理解,也不需要通过跟谁比较才能判断自己,要做的就是此时,就在此地,就是此身。
——《看见》柴静
二零零九,高三二班的晚自习。
我正把《看天下》的杂志垫在历史课本底下,露出一线天,一字一字的阅读。
座位正前方是一扇大窗,后面是一扇小窗,我旁边正好是一堵墙。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座位——一个可以完美避开班主任窥视的死角。
班上依据考试名次排名选座,几乎所有的差生都盯着这个位子,我在差生中稍靠前一点,得意洋洋的在老熟人们挤眉弄眼中豪迈的坐下。
高三了,黑板的正上方早早就贴上了倒计时的数字,还是三位数。
我在日记本里把学校形容成冷冰冰硬邦邦关住简爱的罗沃德,甚至还不怀好意的问班上的尖子生美国总统是谁。
尖子生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小布什。
我乐了。当年奥巴马的脸快要贴满整个美国。
这就是我当下正在接受的教育吗,十八岁无知无畏的灵魂这么质问着。
高考前夕,太阳照得天地一片大白。
我后知后觉的买了几本辅导书,黑板上面的数字是“七”。
在最后时刻我发现书上的题目,只要我学,我都会,哪怕是我最不擅长的数学。
我临时抱佛脚学的几页数学题,竟然让我做出了好几道大题。
最后一门的铃声响起,我长抒一口气。
解放咯。我有点沉重的想。
大学选专业,我爸问,你想选什么。
我指指汉语言文学。
我爸说,这个,你将来可不好找工作,我提个建议,仅供你参考,工商管理怎么样。
我迟疑了一下,知道这个建议不好抗争,也行吧。
于是我开始了逃课之路。
逃课的时候我窝在图书馆里一整天,看看书,做做数独换个脑子,继续看书。甚至午休都睡在图书馆。
至于考试,大都靠临时抱佛脚,那些死记硬背的知识,在看到成绩的一刹那就失忆一样,仿佛不曾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能证明过我学过经济学的只有亚当·斯密这个经济学之父。
大学毕业,相处不大好的舍友们四散而去,连顿饭也没吃。
我跟密友杨豆豆喝了几瓶啤酒,大晚上在校园里晃悠。
路过一个宿舍楼,我说,没开始就死了的爱情在这楼。
又路过一个宿舍楼,杨豆豆说,该死的苟子住这楼。
我问,咱们这几年都干嘛了。
她迷茫。
毕业后,我回老家,她去深圳。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我进了一家G企当前台。
当了不到一个月前台,又调我去行政。
我负责总公司子公司一大堆公章,文件。
让我写公文,我写了,扔回来,你写的什么王八玩意。
让我刻章,我照样刻了,一顿骂,谁让你刻了?不报销。
晚上,骂我的Z总秘书说,约了谁谁谁一起吃饭。
昏暗的KTV包房里,一个跟我一样是新人的女员工陪着一个大老板喝酒,豪气干云。
我缩在角落漫不经心的点着歌,眼角把另一边的景象尽收眼里。
公司里女孩们的完美男神坐在一边推波助澜。
我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叉,顺便呸了一句。
第二天,秘书再次邀约,我怼,我是良家少女,放过我吧,PPT没做完呢。
过了一个月,就接到通知,老总要把我调入某个部门,专搞接待。
我直接冲进他办公室说我不干了。
他说你不考虑?
我说没必要考虑。
半个小时后,带我的老师,我的主管上司,挨个进去为我求情,让我留下。
Z总不松口。
我笑着开解他们,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主管上司临走前跟我说,凡事都有回旋余地,希望你以后学会三思而后行。
我受够了日复一日枯燥的劳动,哪怕经常一周有三天的假期。
坐在那的每一天就像上坟,我苦着脸,应付着繁忙到不能喘息的工作。
回到家,遛完狗,整个人像抽空一样瘫在沙发上。
第四年,我绷不住了,辞了。
领导说,你放弃了一个别人都得不到的好工作,要不,给你放个假。
我三思了一下,说,不必了,就这样吧。
刚辞时,特别亢奋。
我坐在公园里看荷花,一看就是一早上。
我到菜地里挖萝卜,在泥土里快乐的踩啊踩。
亢奋过后,迷茫不期而遇。
你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的未来就这样了么?
一颓就颓了将近两年。
我听到我爸跟我妈絮语,废人一个。
我装作没听见,咬了一口馒头,再仰头喝一口稀饭把馒头冲下去。
梦中我经常回到高中,同学们都去玩了,我说我不去,复习题还没看完。
无数次梦回考场,我不是忘记拿笔,就是看不清卷子上的题,看身边的同学一个个交卷,焦灼万分。
我总是在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又在不该听话的时候听话。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别人让你走的那条路,但不要妄想有人会对此负责。
我在很年轻的时候,与自己的热爱擦肩而过。
我做出了很多选择,有些我不后悔,有些需要时间去证明。
傍晚,我坐在百年老槐的树荫下,风轻轻一吹,青白的碎花就落在我腿上。
我想起柴静写的那段话:我就生活在这里,没有完美新世界,没有需要等待的未来,没有向外索求的理解,也不需要通过跟谁比较才能判断自己,要做的就是此时,就在此地,就是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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