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时｜二、相识（一）
老屋在村公所的后边的竹林畔，村长家在村公所下边的凹地的聚居地里。下山路不好走，对于时青这样长年待在城里的人，更不好走。程沂在云木村待了半年，终于练就出轻飞如雁的步子。村长端着装不锈钢盆在前面带路。程沂说是夏天东西不好放，做一道酸菜鱼正好。
时青走在中间，微曲腰，左抓一把草，右扶一树玉米。程沂走在最后，看着时青小心翼翼的模样，道：“夏天山里多蛇，特别是草丛里。”
时青幼时被电视机里的蛇吓出过毛病，听到“蛇”一字，心里咯噔，凭直觉叫出声，“啊！”，迅速收回手。
村长走在前面，督促两人快点儿。
三人到村长家的时候，陈婶已经摆好了酒菜。小鱼儿趴在二十厘米高的门槛上，看见三人，就朝着屋里咿咿呀呀。村长和程沂拐进厨房，小鱼儿牵着时青跌跌撞撞到了烤火房。在云木村，烤火房就是吃饭的地方。一台烤火炉，炉上镶着一圈直径1.5米的铁盖。无论冬夏，云木人都在这台炉子上吃饭。
时青用手戳炉子，对许阿婆说：“奶奶，这个东西真好，冬天吃饭就不怕菜冷了。”许阿婆手里抱着吃软糖的外孙，目不转睛地瞧着电视里的歌舞节目。许阿婆说：“冬天可安逸了嘞。”
村长从厨房里走出来，说：“妈，小程在厨房里做鱼，咱们今天能吃小程亲手做的鱼了。”
小鱼儿听到“鱼”字，十分激动，回头看他爷爷：“鱼鱼，不要吃鱼鱼，小鱼儿不好吃。”
时青“噗”笑出了声。
厨房这端，陈婶正在烧火。程沂对着鱼不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会做饭，平日里自己做自己吃尚好，要是给外人做……怎么就……鲁莽地说了要做饭这事呢。
程沂道：“陈婶，我不太会做饭。要不我来打下手，你来掌勺？”
陈婶推脱了几下，愉快地接过了勺子，说：“做饭这件事，还是要看我们女人嘞”。这里的女人，总是热衷于厨房里的三三事事。
不过十来分钟，程沂便端出了酸菜鱼。村长招呼坐在木椅上的正同自己小外孙玩耍的时青吃饭，许阿婆放下了遥控器。
一顿饭，时青吃得十分欢畅，还点名说：“这鱼肉太好吃了。”
村长：“好吃就多吃一点儿。以后啊，也多到叔这里吃饭。”
村长端着酒杯敬酒。酒是村里人酿的，偏黄色，初喝时没感觉，后劲十足。无论村长如何劝酒，程沂总是用着自己的节奏喝酒，倒显得时青粗狂了。村长举着酒瓶，作势要倒酒：“时青儿，我喜欢你，喝酒嘛，就是要你这样。”
时青捂着杯子：“叔，不能喝了。真不能喝了。”
许阿婆在一旁拦着：“女娃不喝酒，不喝不喝。”
一顿饭可以十分钟解决，也可以吃很久很久。
时青因为要收拾东西，陈婶先送她回去了。走时，程沂还被村长拉着喝酒。村长说：“小程啊小程，和你喝酒啊真没意思。”
当时青从卧室收拾完东西时，程沂已经回来，坐在时青旁边的屋子里写东西。时青想：要不是自己晚来了，吊脚楼里最好的房间怎么着也不是程沂的呀，哎。
程沂听闻声音，抬头说：“厨房里有热水，你可以先洗漱。山里没有条件天天洗澡。”
时青“嗯”。
程沂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时青的出现并没有打扰他原定的计划。他这段时日的报道人要去镇上，他便跟着去了，顺便买些东西。出门前，他在时青屋前的窗台上放下了一串钥匙。
时青第一天来山里，兴奋劲没过，早醒了。她打开门，被荡漾在眼前的漫山烟雾吸引住。她回房拿了瓶灌装咖啡，倚在吊脚楼上。程沂穿着黑色T恤，在玉米地里若隐若现。大道上有人在说：“小程啊，快点儿，车子要开了。”
时青晕了好一会儿，头脑清醒后陡然感到山里的凉意，回屋穿衣服。他回头，看到窗前时青留下的纸条和钥匙。字条上写着两个字：钥匙。
时青把纸条揉成一团，同咖啡馆扔进了垃圾桶里，去厨房端热水洗脸。等她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堆儿小孩。
小孩子推攘着，嘻嘻哈哈，看见了时青，立马围了上来。时青手里还端着热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啊，小朋友们，你们让让，小姐姐还要洗脸。”
其中有一个扎着一头乱糟糟双辫子的小姑娘，抢着端水：“老师，我来端我来端。”
时青举报双手，侧着身子：“姐姐是大人，自己来。”孩子们终于散开了。
时青把洗脸盆放到洗脸架上，轻甩酸累的双手，结果不小心打到了一个女孩。女孩捂着鼻子，未露悲色，反而笑得十分开心。站在女孩旁边的男孩看见时青的紧张，说：“老师，她没事，她不痛。”
时青蹲下来，拿开女孩死死捂住鼻子的手，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事后才松开。她站起来对小孩子们说：“小朋友们别闹，等姐姐洗了脸再和你们玩，好吗？”
“老师，好的。”小孩子们继续推攘着，时青拍了拍女孩的双辫子。
这些个孩子，太热情了。
云深时｜二、相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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