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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繁杂而混沌,已是早晨7点,暖暖的晨光铺洒在屋子里。辰辰把被子踢到了腿边,而希希则横着睡了,脚顶到了赵小姐的肚子上。赵小姐则如往常一般,被子盖住身子,露出小脚。
都睡得熟。
我坐在床边,眼前是温馨的家庭画面,心里却是千里之外的故乡,故乡的小房子里躺着奄奄一息的父亲。
我多么想就这么躺在孩子们身边,而不去理会那如骷髅一般的父亲。我害怕面对那阴郁缠绕的死亡。
父亲在电话里费力的说了几句话,他说,他准备去了。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深的地下。而我在那声音里感受到无比的绝望与恐惧。他奢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丝安慰,而我却无能为力。
回深圳一个星期,在老家的父亲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哥哥再次带父亲到县里医院吊针,不见有好,情况越发糟糕。父亲绝望地说,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半个月前还听到父亲说,不怕,一点一点的吃,躺一躺,肉也许会长出来,然后就会走路了。父亲的乐观更像是对自己的祝愿。他是在安慰我们还是安慰自己?
如今呼吸已经非常困难,肺里积满了痰咳不出来。肿瘤变大压住了呼吸道。医生已不敢做其它治疗,哪怕是吸痰,他们也怕有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折腾了,父亲说带他回家。他感到了自己时限已到,于是才让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我准备去了!”
是的,他已经绝望。生命已毫无意义,只剩下对那万事寂灭的恐惧。
人若有坚定的信仰,真是一件幸事。至少知道自己死有所依,而不像我们死是幻灭。
我对父亲说,爸,不用怕,你剩下的一切都将由我们去完成,孩子就是你的一部分,是你作为生的部分延续。你身上的部分结束了,你的另一部分,我们接下去。你的一生已圆满,把孩子们养大,孩子们都已结婚,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且都身体健康,家庭和睦。
爸,不怕。
我躺回赵小姐身边,她已经醒了。抱着我,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我说,9点21的火车。
两个孩子纯真如晨起的阳光,给人希望与快乐。感恩赵小姐的付出,感恩生命中与你们相遇。
而我要再一次回到父亲的身边,告诉他,我是他身上的一部分,我是他的希望,给他生命最后一丝慰藉。
维克多·雨果在《哲学词典·前言》里写了这样一段话:
被我们称作宇宙的这个存在仿佛是一只神奇的蛹,它一直都在颤动,因为它既感受到毛毛虫的死去,又感受到蝴蝶的诞生。没有任何事物会彻底终结,一个事物在结束时往往孕育另一个事物的开始,一切死亡都是新生。
火车走了一半,窗外绿树房屋,飞逝如梦幻泡影。
不管最后我们坚忍到哪一刻,吸完这世界最后一口空气。这都不是终结。我还有我的孩子都将做为父亲身上的一部分而生生不息。
2019年8月5日早上11点 深圳往泉州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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