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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葬了剑魔老人之后,李大牛意欲将剑魔老人的遗剑带往他临终口中————扬州凌云窟剑狂人处。
质朴的人都有一种特质,就是诚信。
这虽是可以被敌人利用的一点,但无论是谁都会被这种美德所折服。
要到扬州,正巧先至舅母朱朱开的鸿福来大客栈歇脚,而算是被江湖门派抛弃的赵通湖,此刻却也在鸿福来客栈避世。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
明明就是毫不相关的三种人。
一个农家汉子,一个生意人,一个暮年剑客。
偏偏被命运搅到一起去。
客栈前一条繁华街道此刻却浓雾弥漫,一道人影都没有。
只有浓雾。
白色的浓雾。
还有冷风,极冷的风!
极冷无比。
李大牛只觉得浑身像泡在冰水里,四肢逐渐僵硬。
一道凄厉的呼啸如同念咒:“天官出行,挡路者死!天官出行,挡路者死……!”
一道冷风吹来,忽地柳枝刀切般断了几根。
二道冷风吹来,李大牛的骡子怪叫一声,脑袋哧一声便被切了,咕噜噜滚在地上。
“大黄,大黄,你不要死啊大黄……”
这匹骡子是李大牛家除了地皮唯一的财产,养了八年的骡子,李大牛已把他当做家人。
家人忽然就在自己的面前被斩首了,且不知道凶手是谁,这让李大牛惊惧悲愤惋惜情绪一起迸发出来。眼泪混着清水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这并不是情感宣泄,更像是本能。
呼——呼——呼——!
三道冷风吹来,正迎着李大牛的面门袭来,李大牛“呔”叫一声,心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想不到刚到扬州便要命丧于此了!剑魔老前辈,在下这就去下面见你!”说着本能拿起包袱一顶,那三道风把包袱皮切开,李大牛的左手掌也被切掉一半,但这道鹰啸飓风却没能斩断包袱。
李大牛突遭剜肉之痛。
“谁…….谁在杀人……”
风止。
一声惨笑:“包袱里是什么?”
李大牛忍受剧痛将包袱护在胸口,绝不能丢了剑魔老前辈的东西,这是他平生撒的第一个谎:“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撒撒撒撒撒——!
一连串的脚步声。
一顶雪白的轿子平白出现在官道上,李大牛清楚地记得这条路两秒钟之前是空无一物的,怎么会出现一顶白轿子呢?
这顶轿子是哪里来的呢?
两个老轿夫都低着头,两人都有长长的鼻子,细长眼睛,连同一道虬髯,唯一区别是一个红色如火焰的发色,另一个是雪色。
红发轿夫叱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他说话带着剑音,如刀劈斧凿铮铮作响,带得风动,柳枝疯摇。
李大牛断肢,浑身颤抖,疼得就要昏死过去,心道:“我若是死了在此处,剑魔之剑只怕送不到剑狂人了!我只怕也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你若想来抢,除非先杀了我!”
白发轿夫冷哼道:“找死!”说着左脚一踢,鞋里飞出一串寒光,足足有二十多种暗器,只要打中一个,那李大牛便不可能活!
“杀了你岂非太容易。”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突然,横出的一柄剑左手挡了九种。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右手的剑鞘也接了九种。
这等接暗器的高手令白发轿夫惊喝道:“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白发轿夫凄笑:“我看你是活腻了!”
披发人重复道:“我看你也活腻了!”
白发轿夫表情忽然呆愕,好像看见人用手走路:“今天大爷心情不错,可以饶你不死,赶紧滚!”
披发人笑笑:“今天大爷的心情也不错,可以饶你不死,赶紧滚!”
红发轿夫道:“阴大哥,这狗崽子学你说话!”
挺立李大牛前面的披发人说道:“三十年前有一对双胞胎神盗,劫富济贫,专杀贪官,广布仁义,深受爱戴,哥哥是‘银雪狐狸’阴哭,弟弟则是“血色狮子”阴笑,这二人醉心武功,听说已研习参悟了昆仑派的一千零一剑心法……后来便销声匿迹……”
白发阴哭忽然一怔。
红发阴笑道:“想不到我们退出江湖三十年还有人记得!实在是不负此生!谅你有大见识,今天我真的饶你不死,别在我反悔前还没离开。”
披发人接着道:“可惜据说这对兄弟七年前重出江湖,不再追求武学成就,相反却为官场巨饕扬州知府马淡泊作伥!成为其左膀右臂,欺压良善,无恶不作,落得个江湖恶名,人神共愤,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住口!住口!给我住口!”
阴哭脸逐渐扭曲,看不出哭还是笑,只觉得特别可怖。
他忽然唱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善兮恶兮!恶兮善兮!又有什么分别呢?反正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披发人执剑道:“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死!”
阴哭凝神一阵,忽然全身止不住颤抖,小声道:“三十三年前,华山绝顶大会,江湖十二派里居然被小小点苍派夺得天下第一,轮番打斗击溃我们兄弟,还有翟笑魔,马襄阳,何处一,丁得子,朱宽等一流高手的英豪少年赵通湖,我看阁下身上有那少年的影子!算起来这少年也该有五十三岁了……”
披发人一笑:“不是我!”
阴哭道:“就是你!”
披发人道:“不是我!”
阴哭忽然惊啸:“就是你!你就是赵通湖!”
赵通湖道:“是我,就是我。”
阴哭道:“他是谁?”
赵通湖道:“不知道!”
阴哭道:“不知道你救的什么人?”
赵通湖道:“我喜欢救人,关你什么事。”
是朱朱,当然是朱朱,朱朱这个舅母在天色蒙蒙亮已在长街等着,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朱朱等到了惨叫。
朱朱听到惨叫。
那是外甥李大牛的惨叫。
李大牛在街禁的时候,骑着骡子,揣着短剑,正巧碰到阴哭阴笑两兄弟抬着白轿子。
如果此刻没有人救他,那么李大牛就只有死。
只剩下死路一条。
其他连半条路都没有。
但是朱朱想到了一个人,在自己鸿福来大客栈吃饭的人,这么一个人,并不算年轻,并不算磊落,也并不算有生机的一个人——赵通湖。
他被老大朱宽抛弃,已活得不如狗,是老板娘朱朱给了他最后的颜面。
只有朱朱不把自己当一条老狗,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女人梨花带雨求男人办事的时候,男人总是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所以当朱朱双膝跪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赵通湖心神一恸。
朱朱道:“求求你!”
赵通湖道:“求我什么?”
朱朱道:“求你救救我的外甥!”
赵通湖道:“他怎么了?”
朱朱道:“我的外甥无意间惹到江湖中的人了,目前九死一生,如果有一个人能救他,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赵通湖道:“我?”
朱朱道:“是,只有你。”
赵通湖道:“我老了,没什么用了,强上阵也只是送死罢了。”
朱朱叱道:“你老了,就什么都不管了,你想醉死在客栈还是老死在出租屋里?真正的江湖人若死在一场大战里便是最大的光荣,最多我给你披麻戴孝……”
赵通湖一愣,继而放笑:“老板娘你是我什么人,愿意给我这个老头子送终?”
朱朱轻咬嘴唇,比少女更有韵味,让男人无不心动:“你若是救下我外甥,你就是我男人!若救不下你也是……”
他早已对老板娘倾心,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
而女人又对神秘男人的神秘尤其着迷。
这本就是相互吸引的。
他们只是一种暗暗的情愫。
若不是这场惨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层窗户纸才能捅破。
赵通湖怜惜道:“你怎么能成筹码呢?你是最美的女人,你应该是水晶一样剔透,你纵使不给我半分好处,为了你我情愿去死,我情愿捡起剑,我情愿干一切事。”
十二 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 壮心不已
阴哭还没看到剑影已被削掉左肩。
剑中尊,剑仙,都无法形容这一剑的美丽。
不错就是美丽。
如果只凭快,招式,那便失去的武学的深层魅力。
他只要拿起剑,他就不算人,而是一道风景。
阴笑看见哥哥被刺伤,目眦尽裂,暴叱:“你……”一把将白轿子抛向赵通湖,赵通湖一剑炸开白轿子,白轿子里居然是空的,轿顶埋伏一娇小女子,那女子“呔”叫一声立马飞出十三道镖。
迎头暗器,赵通湖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大剌剌只得长剑斗转,抢了一个先机,点破十三道暗器如同点破水面气泡一样简单,一剑将女子劈成两半,血淋在衣服上,如同朝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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