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傻精”》

《李娟的“傻精”》

        李娟上直播那种呆傻表现，才是正常的。人们总以为笔健的作家，人精也，双商一定在线，殊不知他们口才更离谱，社交能力甚至往往不如中小学生，是谓“傻精”。你找贾平凹莫言做访谈，个把小时下来，一身是汗不说，你或许都会怀疑他们那些书都是找人代笔的。

        李娟很像张爱玲，人社恐，面对镜头胆怯如贼，期期艾艾舌头打结，是毫无悬念之事。张爱玲流落美国时期，人离乡贱，迫于生计不得已上了两年班，都不敢抬头见人，每天要等到同事都走光才敢去上班，以至于周围人都当她是怪物，完全看不出是能写一手锦绣华章的顶级才女，倒更像是个智残，所以她自称“最不会交际，非去不可的地方当做业务去报道”。如果张爱玲是今人，作品又火，估计迫于压力（出版社也有营销要求）也会“当业务”受邀上董宇辉的直播，但效果必定要比李娟的“车祸现场”还要严重个百倍，大概率都得不断停播，中途画面消失，留下粉丝对着手机崩溃。李娟都算很正常的了。当代名作家中，能像余华、黄霑、余秋雨那样侃侃而谈左右逢源的，并没有几个，他们的八面玲珑只能说是老天爷格外厚赏的天赋。小董的这桩生意，找上李娟合作，不好说是失策，但也得说组织工作马虎。

        据我的观察，擅写的基本都不擅说。我身边朋友，文字工作者居多，不善言辞的就要占到八九成以上，30岁+找不到女朋友是常态，这是一种亲身经验。他们这些人，惯于书斋生活，日常也多兀自聚焦于“头脑风暴”，算得上一种自娱自乐的行当，疏于人际交往，嘴皮子功夫都浅。想起已故“中文第一健笔”黄裳，可以每天洋洋洒洒几千字见报，可生平为人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对任何人都“无话可讲”，跟妻女都没什么话，是很典型的“作家性格”。有时候，不明所以的粉丝慕名前去拜访，人家倒也来者不拒，可坐下来就真的是如老僧入定，反正是直勾勾地看着你，但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表情，你战战兢兢问一句，他就嗫嗫嚅嚅答一句，此外惜口水如金，再无余话。这种人，得极为专业的人士才能撬出一些精彩的话来，比如窦文涛撒贝宁何炅。坦率说，适合李娟这种社恐的主持人，起码也得是那种风趣幽默，能逗人开心，至少可以让气氛轻松的主儿。董宇辉这方面都做不到，失败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们平日看一些作家访谈，没有太觉得不善言辞的他们突兀，其实主要是主持人的功劳。好的主持人，训练有素，见多识广，什么对象没领教过，面对再差劲再顽劣的对话者，都是有能力逗出话题，不动声色控场，让整个采访自然而顺畅的，更别说还可以事后剪辑。李娟的那场直播，如果说是“事故”，最主要的锅我觉得还是得主持人董宇辉来背，原因就在于董宇辉作为“主持人”是不合格的。他毕竟不是专业主持，同时又非对李娟或文学真有研究的行家，属于两不靠人士，所以这种交流的维持会很困难。我全程观摩下来，发现他压根不能够掌控节奏，也无能力让嘉宾打开话匣子，倒还挺会摆谱儿。实事求是，这的确是一场比较失败的直播，小董的确实难辞其咎。应该好好总结，老让丈母娘宠和包容也不是长久之计。君不见前一哥李佳琪这几日都要混“披荆斩棘的哥哥”挽尊了么？

        但客观地说，也不能太责怪董宇辉。他的主持能力是不过关，但其他方面只怕也是“有苦难言”。因为从根本上来说，“带货主播”到底不同于“主持人”，二者可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行当：主持人的作用，是要衬托和逗引来宾，就职业要求来说，自己当背景墙就好；而带货主播不管怎么文化包装，本质上都是吆喝卖货的中间商，他是务必要自我表现才行，得在镜头中得很强势，乃至于喧宾夺主，这里有很不得已处。假设他的存在感很弱，“主播”的“主”不见了，日后就会很难带下去—所以无论李佳琪小杨哥亦或是董宇辉，个人色彩是必须得充满的，不然商家为啥大折扣找你卖？小董不傻，资本家更不傻，他们的评估都是很功利的。

        更何况，这场直播还是董宇辉“分家”后的重头戏，是必然要使劲表现的。只不过，他碰上了李娟，大忙人准备工作又不足，估计前期也没什么预演排练就直接上了，结果就是过犹不及，用力过猛，适成反效果。所以，归根结底，这种事得“在商言商”。很多人单方面责骂董宇辉，实则还是没有看清“带货主播”的性质，真把他们当主持人要求了。要我说，李娟在别的直播或采访里，其实都是表现尚可的，唯独碰到董宇辉，那是筷子配抵门杠——难成双。而董宇辉也很不幸，出师未捷，就遇到上这么一个现实“张爱玲版”的李娟。他应该去找余华的，不过可能余大师出场费太贵，不够实惠。

        说白了，董宇辉本就不该招惹愣头愣脑的李娟，而李娟也不该接受一个生手生脚业余主持人的采访，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尬出天际，配合不大下来。我以小人之腹揣度，李娟会厚着脸皮硬上，大概率就是缺钱了——她没正式工作，完全靠稿费生活，有亲人要养，又在乌市和海南分别买了房，别看风光无限，可经济压力应该照样也是有的。这个事就是这么回事。一场资本娱乐秀而已，是娱乐新闻热搜榜中的一个小插曲，只配闲聊，不值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