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次练摊的经历。一次卖西瓜，第二次卖暖水瓶。第二次之后，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以后再不能干这事儿了。所以我说说卖西瓜吧。
我卖西瓜之前，见过别人卖。我五爷搭个草棚住在瓜地里，草棚里就一张床，床底下放着挑好的西瓜，准备卖。草棚门口挂着一条火药，就是一条白蒿搓的绳儿！晚上点着了，有一股白烟，能防蚊虫。如果有人来瓜地里买瓜，可以先吃几瓤然后再买，这是规矩。我觉得没有买就吃，特别不好意思，实际情况就是吃了一定买。买了不要说后悔，瓜是你自己在田里挑的。我盼着自己有一片瓜地，有自己的瓜棚，守着自己的瓜，摆摆少年闰土的架势。
我上初中那会儿，老家门口的那片地种上了西瓜。小小的瓜苗，种在蒙了地膜的地里。那年天旱，要拉着架子车去拉水，回来后将盛水的大铁桶放在地头，再抽到小桶里，再倒到壶里，走到每一颗苗前俯身浇水。在渭北旱塬这是再常见不过的劳动场景。如果天公作美赶上春雨，那就赶紧施肥吧，从炕洞里掏点草木灰对着瓜苗挨个撒上。水肥跟上，瓜秧子长得飞快。除了除草之外，要掐掉瓜秧上多余的分支，只留两个。如果秧子上有瓜了，也要掐掉多余的瓜。瓜秧子要用土块压住保持稳定。这些工作在一段时间内要不断地重复。种过西瓜之后，你会深入了解农民的辛苦，理解生活的艰辛，知道少年闰土那个课本插图的动作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因为獾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几乎都是它造成破坏撤退了，你都蒙在鼓里，人家很专业。
如果没有下冰雹，如果没有家猪，獾之类的动物侵扰；如果没有熊孩子偷摘，说明你这地主做的不错。到暑假的时候就可以开园卖西瓜啦。西瓜成熟了是一件让人兴奋又紧张的事儿。基本上你要住在地里，防止人畜侵扰，观察成熟情况，尽快出售。如果在月亮底下看起来白刷刷的一片，那说明你行动慢了，西瓜都熟了，必须在几天内摘下出售。
除非瓜地位置优越，否则一定要到街市上去卖。摘了满满一架子车，我和弟弟拉这些车瓜，走到了10公里之外的村庄，才发现这里的瓜田很多，他们自己都卖不了，价格也很便宜。没有办法，拉着瓜来到了镇上。在摊位缝里找了个位置，摆了几个西瓜，人站在西瓜的后边，等着主顾上门。街上人来人往，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西瓜摊。有一本书叫《百年孤独》，我觉得我孤独了一千年，我跟我弟弟又饿又困，一个都没有卖出去。时间不等人，再过会儿市就散了啊。绝望啊，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小名，我一看是四爷。
四爷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你要叫卖啊，不叫卖人知道你是干啥的。四爷去忙了，我犹犹豫豫地喊了几声，没有一点效果，我就像透明了一样。再次绝望，做好了回家的打算。这时四爷又来了。他根本不叫卖，看见熟人就拉住硬要人家买个西瓜，还要马上给钱，嘴里还一边埋怨着：这么好的西瓜，你怎么能不吃呢？能药死你吗？你不买，这两个娃还要再走十几里路拉回去。如果人家说，我家里也种了西瓜。他也不会放弃：你家的西瓜，能比上这西瓜，你不要胡骚轻，赶紧买，娃急着回去呢，都饿着肚子呢。我跟我弟弟都不好意思了。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瓜卖完了，我迈着轻快的脚步，拉着空架子车，满怀感激之情赶回了家。给家人一遍一遍说着我的传奇经历。
四爷已经故去，他那份热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地里还有瓜，我走街串巷地卖。从不敢开口叫卖到熟练的挑瓜，称重。到最后看一眼基本能判断重量。中间经历过失望，沮丧，还有算错账的懊恼。瓜还是卖完了，但是也赚不了几个钱，有的赚就好。
摆摊是底层人的生计，是他们的活路。如果摆摊给一些人带来不便，请允许他们在特定区域活动。我永远都不会轻视辛勤劳作的人。有机会就会照顾摆摊的，挑担的人的生意。有些人一辈子贫穷，不是他们不努力，不是他们没有道德，甚至不是缺乏智慧。不要作践他们，他们跟你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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