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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一期的锵锵三人行节目里,陈丹青说,传媒时代、电子时代的绘画行为,将会越来越走出手工业社会的状态,素描自然也就不需要了,而目前之所以还有人在练习素描,那是因为有考试的机制存在。
对于曾经说过许多惊人之语的他,在美术方面的这个判断,应该不是什么不靠谱的扯淡。
由此想到中学时候的几个考美术专业的同学——
他们那时候,大冬天的几个人窝在一个工厂的废弃库房里,整天对着几只石膏像、一盘盘的水果,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在那用功,间或会让我们也去做他们的模特,让他们练习素描。天太冷,他们没好意思让我们脱光吧。
记忆最深的是他们的那副熊样:穿着深蓝色工装棉裤,军装绿的棉大衣,戴着大棉帽,脖子上扎条围巾,剪掉了手指头的手套……脸上、耳朵上和手指,都有冻疮,真是活受罪。
那一伙考上美术专业的同学中,有来往的只有两位了。一位男同学先是开了婚纱摄影店,现在做水晶工艺品生意。
另外一位女同学毕业进了中学工作,教了一段时间的学生,不久之后去了电影厂画动画,目前跟老公一家子开了间装饰装潢公司,还兼做品牌服装的代理销售。
他们现在做的事情,不知道跟那时候的素描有没有什么联系?我想,还是有点的吧,总觉得素描起码给了他们美术的专业功底。
可是,也应了陈丹青的话,如果不是为了考上美术专业的院系,让他们再去潜心画素描,打死他们也不会遭那个罪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他们过去的坚持,也是他们今天的原始技术投资。
搞艺术的,一旦跟资本、商业结合,听起来似乎就不高雅了。不过,当艺术不能当饭吃的时候,练摊也是一种练,跟画素描差不多。
回忆这些,真不是想鼓噪“美术无用论”,而是为了回应陈丹青的另外一个观点。
他说,在当下的时代,抓取影像的方式有太多便利的手段,那些想在艺术上有造诣的,依然可以坚守着艺术训练的方式,以此来展示自己的天赋,然而,他们会边缘化。
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样呢:古典的艺术江湖,已经消失了,如今的练家子们,要么你能打通奇经八脉,否则,你还是悄悄的离开,只是,你还可以带走一小片云彩——可以或坦然、或自豪、或自我加码地说,我练过!
也许练素描学绘画的人,都常常会羡慕很牛掰的画家梵高,虽然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但是,梵高曾经对他的弟弟说过这么一句话,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如果说艺术练习,像画素描这样的事情,也是艺术的话,甚至只不过是艺术入门ABC的话,可能练过的价值,就在于可以往梵高说的意思上靠了,练习本身是为了让个人的理解注入更多的艺术思维,这就不再只是练过而已。
电影导演徐浩峰写过一本书,名字叫《逝去的武林》,他在谈到老拳师的时候,有这么一段话,
“旧时代,学拳叫‘求一艺’,我小时候,街头还有些老艺人,修鞋的、做早点的,感觉智商都极高。这批老头是又干净又有风度,嘴里没脏话,一说就有理,望之肃然起敬,他们的书卷气,不是读书读来的,是求艺求来的。”
在他看来,有了“艺”的心意,则有尊重、有追求、有讲究。
记得电影少林寺风行的那阵子,跟几个同学到学校边上的小山里,开辟了一块练武的场子,下腰、劈叉、站马步,心心念之的是什么时候能够“叱咤江湖”,最终几个人只是“吃茶浆糊”。
实际上,那时想的最多的,还是为了练好了功夫,让那些比自己的狠的家伙吃点苦头。
比狠的心理,终究没有让自己持续练下去,再狠,也狠不过父母老师,只好乖乖地去读书、去做作业。
工作之后,跟一位同事练过太极。每天面对着学校操场东面初升的红日,练习气息、步伐,后来也学了简化套路。
再后来,遇到了一位中医师,跟他学太极的时候,足足让我走了近两个月的猫步,他说,练习太极拳,要有底盘功夫。在桂花树下练太极的时光,就那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前段时间,又看了一遍徐浩峰编剧的《一代宗师》,发现了微博上转发最多的是这么一句台词,那是宫二小姐与叶问先生之间的话,
“我在最美好的时候碰到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王家卫的电影向来会让情感像植入广告一样,不时地跳出革命、武林这样的大背景,这一回,又是很有品质和深意,把男男女女相惜相爱不相伴这样有缺憾的美事,一下子跟血雨腥风嫁接得那么妥帖,又间离得那么柔和。
王家卫不是个武术练家子,却实在又是道行深厚的高手,熟谙其性与通达其理,不是一般的修为。
而真正让我铭记的倒是电影中的另外一句台词,
“武林当中有这样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
何谓“念”,挖空心思也不可道明,然而,从“念”的能量上却可以一目了然,“一念既出,万山无阻。”
世间所有的梦想,存乎一念,无念之练,万练无念,全都是练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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