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他幽默。他渐渐的也不幽默了,不幽默不是幽默不好,而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幽默起来的,因为幽默曾经吃过不少亏。周围都是一帮浑身都是心眼的轴人,不管是生活,还是生意,皆是刺刀见红。开水到一百度沸腾,这些人五十度就沸腾了,水该零度结冰,他们三十度就结冰。本是一句玩笑话,等朋友翻脸后,或还没有翻脸,仅为一己之私,会把上次说过的玩笑话在下次还当正经话来说,时间一长,地点一换,人的态度再一变,同样的话放在不同的环境里,这话就变了味,一下子要置蒲树为死地,无法顺着原路回到当初,话一变味,比有些人翻脸还可怕,由此带来的后果,比人走霉运还不幸。蒲树摇头:“不能幽默,不能幽默,一幽默就坏菜。”
蒲树在四十岁后最大的变化不像四十岁前爱说笑话,开始不苟言笑,久了,对玩笑有一种后天的反感,人和他开玩笑,他会蹙眉:“就不能正经说话?”如果是朋友,他装着没有听到,对刚才说话的事,又正经的重复一遍,人都说蒲树是和严莉生活久了,因为严莉而变得严厉了,这话传到蒲树耳朵里,蒲树又幽默了一次:“就她,还影响不了我。”蒲树不喜欢和有些人说话,但又不得不说,只是每次说话时蒲树都觉得越说越干涩,如同严莉整天在他面前叨叨身子这痛那痒,嗓子眼冒火一样,这日子早晚要着火,可一旦着火到哪里找灭火工具呢?
“甲天下房地产开发总公司”下边,有几个建筑工地。有多少建筑工地,就有多少包工头。任原就是其中一个,蒲树除在公司和那些人精打交道外,也常去建筑工地,建筑工地上的民工,一个个都是瘦高肤色重的,就这一点,蒲树和他们有种天生的亲近感。民工来自全国各地,但主要来自安徽,河南,四川三省。这些民工每天中午吃饭时,操着不同口音,几个人就是一台戏,蒲树在公司烦了,就喜欢到民工中间去。民工盛上一碗白菜炖粉条,地上一蹲,话一开口,句句可笑,句句幽默,或者说,民工的话又激活了蒲树脑子里残留的一点幽默细胞,民工不认识蒲树,可包工头没有不认识蒲树的,见蒲总来了,以为是检查工程进度的,都小心的伺候着,结果蒲树来了只是简单的看一下,问一声,到饭点,和民工一样,席地就坐,抱一大碗,听民工说话,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古风存于鄙地,智慧来自民间,有意思的事和话,都让办公室里面的精英就着鱿鱼海参吃了,仅剩下的一些残汤,还参杂着白菜粉条之中,风流人物创造历史,这话走到哪里都是正确的。
众多包工头里面,蒲树唯独和任原走的近,任原说话不但中听,还在理,不光如此,任原对付民工的办法也是屡试不爽,所以民工都说他很精,就像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没开口他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蒲树听任原的话,句句觉得有些傻,或者不是傻,而是粗,要是觉得粗也不对,那就没词可以形容任原说话了,但话粗理不粗,且都是大实话,最后蒲树总结出来,原来幽默的最高境界是实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