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疮

小时候年年冬天都要生冻疮，手背红肿，慢慢开始溃烂，而且痒得很，手背就像生气的蛤蟆一样。自己倒不觉得什么，但别人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妈每天都要给我涂上绿果冻样的冻疮膏，而且告诫我不能靠近火边烤手，否则会裂开的。这种冻疮膏只能防止恶化，并不能根治。就是有没有防止进一步恶化，也没法知道。总之，只要生了冻疮，就会年年复发，无法根治。

老人说根治冻疮有个土方子，用麻雀脑子涂冻疮上就好了。但没说是生涂还是熟涂，也没说要涂多久。想到那种情状就受不了。

家乡一到冬天就有很多麻雀，但我从未抓到过。小时候麻雀是真多。一到冬天，院子里就落了一地麻雀，一跳一跳的，脑袋灵活又小心地转来转去，到处啄食撒漏的麦粒谷物，人一出来，轰隆一声全飞走了，又不飞远，就在院墙外的树上，觑着人，随时准备再冲进来。

那时有不少人专捉麻雀。冬天农闲，有人架起网子，有人扛着气枪，捉了麻雀烤来吃。老人说麻雀是“四害”之一，以前还专门发动过针对麻雀的除治行动。我上小学时开始有规定不准打鸟，开始收缴气枪。不过，那时麻雀已开始变少了，就像一不注意就不见了似的，往后也就越来越少，再也没有多起来。长大后竟连麻雀也少见了，曾经那样普通到成灾的麻雀，竟也成了保护对象。唉。

就是这样的麻雀，脑子能治冻疮，听起来就很不可信。老人口中有很多土方子，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但究竟有没有效验，没人验证过。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涂过麻雀脑子，毕竟有那么多人生冻疮，又有那么多人抓过麻雀。真想问一下效果。

过去家乡的小孩子脸上手上基本都有冻疮，没有的百中无一。但是，渐渐冻疮就少见了，也许是生活条件好了，也许是气候变暖了。我觉得更大原因是气候变暖。虽然说生活条件是比以前好了，但小时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大棉袄，也没感觉到冷啊。反而是小时年年都会下大雪，如今一年也难有一场小雪花；小时河水会结厚厚的冰，大人小孩都在河面上跑凌，现在呢，一冬天下来河面都冻不住。气候真的是变暖了。

现在的小孩子，手上有冻疮的很少，但还是能见到。看到了，自己心里也跟着一阵疼痒，仿佛多年隐伏的冻疮又被催化了出来。

自从上了大学，到了南方，手上的冻疮就再也没复发过。多年过去，都已经忘了冻疮这回事了。如果不是又见到生了冻疮的小孩子，也许连这些久远的记忆也会淡忘无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