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蝉》
夏夜,雨后,有蝉鸣,有打转的虫叫,螺旋样的。
夏天吝啬它藏起来的清凉。
空气里是不溶于炎热的水雾,闷闷的。我与沈欢睡不安。凉席印子印在脸上,红红得凹进去些。起身时背上会粘着睡衣,风吹着凉快,干了却留白色印子。
吊扇咯吱叫了一整夜,可怜的风吹不到人身上就被热一拐走,蚊子贴在蚊帐上等你撩起纱帐时的小缝。
我拍拍沈欢叫她醒,她半睁着倦倦的眼看我。
“我们去看月亮,去听蝉!”
她转过身子去说我醉了,夜里该睡觉的。
月光从窗帘的空当里漏进来,忽亮忽暗。像是漏电了似的,灯芯会嘶嘶叫唤的灯泡,灯罩上有黑点,有蛛丝。
光给自己穿上影子。
“走,看月亮。’
沈欢翻身起来,踩一双胶皮拖鞋,她的脸睡得红红的,像没有全开的荷花那样,白色的底淡红的粉,睡裙有荷叶边的裙摆。
我们坐在藤椅上,老年人那样伸腿,摇一摇就能摇去月亮上,穿仙娥的裙,捡吴刚的桂花瓣做糖酱。
小学时,我与沈欢拉着胖胖的软乎乎小手踏青,我们穿亮亮鞋,是用力踏一脚鞋帮就能亮半分钟的那种。
我们用泥巴做小城,买一块钱的星球宝贝卡搭英雄塔,我们追夕阳,踩废弃火车的铁轨。
笑声的笑声会发光。
蝉趴在树上唱歌,自己编不搭调的词,用翅膀和声,树叶给它敲三脚架
“我们听蝉声,等月亮!”沈欢像说悄悄话那样小心。
我们坐在芭蕉下面的大石头上,等天黑,等天亮。
可还没等到,父母就抓住了我们,我们输了捉迷藏,丢了月亮,只能用泪花浇树。
树长大了,有发光的笑做养料,它长得很好。
沈欢要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她说那里的公交车不用撕发臭的半透明红票,青草是游鱼样,麻雀是云朵样。
我说不相信,她跺着脚急出眼汨,直到班车开走了,她也不同我说一句话。
那夜我躺在凉席上,凉席印子印在脸上,吊扇咯吱咯吱的响,绿色的墙像要热出蘑菇。
夏夜,雨后,有蝉鸣,有打转的虫叫,螺旋样的。
我睡不安。
“走,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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