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川把一沓钞票数了又数，又送到嘴边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塞进钱夹里，
一天收入二十多张毛爷爷，能不开心吗？
原以为这辈子就是穷命，没想到30岁遇到转机，老乡拉了他一把，教他做起了气球生意，
这不是小孩子玩的气球，是婚礼上地爆天 、天爆地那种，
用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气球，里面装很多充满氢气的小气球，遥控引爆大气球后，里面小气球就会纷纷向天空飘起，这叫地爆天，
反之，里面的小气球装的是空气，就会纷纷落下，这叫天爆地，
安装在在婚礼红毯两侧，当新郎单膝下跪说我爱你时，按下遥控器，随着爆炸声，彩色气球纷纷升起，
再配上煽情音乐，即浪漫又震撼，当然也费钱，
气球生意不但适合婚礼，公司庆典、朋友派对、孩子生日宴，都能用的上，
挣钱的买卖都是商机，要不是周大川当年不断付出，老乡也不会平白无故教给他，
明天在洲际酒店还有场婚礼，定了三千块钱的气球，只让工人去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早，周大川也去了，
酒店门口，婚庆公司已经竖起气拱门，红纸写着新人的名字，杜鹏程 宛小青新婚之喜，明晃晃的墨迹似乎还没干透，
宛小青？
看到这三个字，周大川心里一激灵，不由得后背发麻，手心出汗，
不会吧，失散这么多年，咋可能在异乡见到她？还是她的婚礼，
命运已经戏弄过他一次，不可能再给他开玩笑，
整个早晨，周大川都被那个名字搞的魂不守舍，干脆坐在酒店椅子上抽烟，青烟袅袅，如思绪翻滚，把他拉到17岁的记忆，
那一年周大川从城里辍学，满大街飘荡着刘天王的忘情水，还有张学友悲伤的吻别，
他是班级里最帅的崽，一米八大个，留着郭富城式的蘑菇头，搬桌子走的时候，女同学哭的一塌糊涂，
为什么辍学？这是个谁也讲不明白的问题，反正上学也没人管，全凭野蛮生长，
周大川也没自觉到哪里去，各科都不及格，
这给家长一个名正言顺的辍学理由，与其浪费钱，还不如早去打工挣钱，
17岁那年冬天，周大川就去一个镇上的棉纺厂上班，他本来不想去，他爹又承诺如果去打工，就答应给他买辆赛车，
这赛车可不是F1、大牛，是当年对山地车自行车的土味称呼，
在当年的小镇上，骑辆赛车不亚于现在开辆大黄蜂科迈罗，绝对靓仔配靓车，
后来，大川就成了小镇上一道风景，跟穿着解放鞋，骑着吱哇乱想大金鹿比起来，就是乡镇版小旋风林志颖，帅气逼人，
镇中心十字路口，是经济文化中心，左面是供销社，右边是镇政府，供销社门口支起一把自制大布伞，是李三夫妇的火烧摊，
火烧摊前面有个水果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把双手插进棉袄袖筒里，冻的直跺脚，
镇上离家里十公里，吃饭就靠街上露天小吃摊，
李三两口子干活麻利，人也敞亮，远远看见热气蒸腾，李三响亮的招呼客人，吃几次就熟络的像个常客，
有次大川吃火烧，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一转头看到水果摊小姑娘，正瓷着眼盯他看，
她是馋火烧？还是看其他人？
一连几次后，周大川故意换了地方，去街对面喝胡辣汤，结果一转头，那姑娘还盯着他看，被发现后怯怯的害羞，低头摆弄她的大辫子，
周大川验证过，街心四个角都吃遍了，不管他坐哪里，都能成功吸引姑娘的目光，一刻不舍的注视着他，
这姑娘整天风吹日晒，皮肤略黑，一笑一对虎牙，像极了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机灵、活泼，腿像弹簧一样好动，一刻不停的跳来蹦去，
李三经常逗她，说青儿拿个苹果给我吃，她就伶牙俐齿的怼回去，说想吃拿火烧来换，给你做这么久邻居，也不请本姑娘吃个火烧，小气抠门，
周大川想给她搭个讪，吃完火烧，他到水果摊前对姑娘说，你给我称两斤苹果，
姑娘看他来，一反平常的机灵活泼，慌忙说这苹果不甜，你要买就买桔子吃吧，
周大川觉得好笑，还有这么诚实大劲的傻丫头，
他就是找个说话的由头，心说桔子就桔子吧，
姑娘又说，桔子太凉，你少买点吧，称一斤，
毛手毛脚，一斤桔子掉地上俩，姑娘又怯生生的拿眼瞟他，带着羞涩的笑，瞟的周大川不好意思，扭过头去偷着乐，
打那后就算认识了，吃完火烧，姑娘就拦住他搭茬聊天，才知道她叫宛小青，跟他一样初中辍学，就开始淘营生了，
她父母50岁才有她，上有一个姐姐，她不想拖累年迈的双亲，小小年纪就开始做生意了，
聊几次后，周大川觉得她可不是傻姑娘，这条街上数她古灵精怪，一张嘴不饶人，就连镇长买她水果都客客气气，不敢占她一点便宜，
别看年纪小，进城进货都是她雇车自己去，早出摊，晚收摊，平常连个火烧也不舍得吃，唯一的爱好就是点钱，
把破木头箱子里的零碎钱，一张张捋整齐，然后中指蘸下舌头，认认真真的点一遍，
宛小青指指马路对面的铁皮屋，跟周大川说，我晚上就住小铁屋，累了就点点钱，马上就精神了，咯咯咯，
这么辛苦的营生，她更懂得挣钱的不易，哪舍得浪费一分钱，
周三，大川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周五再到镇上时，先被青儿捉住了，一脸盛怒的样子问他，你说，你这两天都跑哪去了？
周大川说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青儿不依不饶说，请假你也得给我说一声，你不说谁知道你死哪去了，两天不见人呐，
原以为这小镇上没啥牵挂，看她一本正经的生气，周大川心里像被热气哈过一样舒服，慌忙道歉，都是我不好，以后有事先给领导您请假，别生气了好不好？
宛小青噗呲一声笑了，说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稍等又说，不过还得惩罚一下为好，免得不长记性，
咋惩罚？周大川任她性子来，
宛小青眼珠子一骨碌，坏笑着说，罚你明天早起，帮我出摊搬货，
这是多么甜蜜的惩罚哦，以至于这一天都有春风拂面的温暖感，大川只期盼第二天早晨快些来，最好大街上没有人，
他觉得自己也时时刻刻想看到青儿，工休间隙就爬工厂楼顶上，远远看着大街上的青儿，抄着手躲着脚，辫子上黄丝巾摆来摆去，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宛小青也能一眼认出他，因为她的目光360度无死角的时刻在搜索一个身影，看到楼顶的大川，青儿张牙舞爪的冲他比划，意思是楼上冷，你丫的麻溜给老娘滚下去，
周大川就是不动，捡颗石头在砖墙上一遍遍写宛小青的名字，青儿就装作生气，转过身去不看他，
后来看周大川还在楼顶，就朝他恶狠狠的指点两下，无奈的坐椅子上，意思是冻死你丫的活该，老娘也不管你了，
然后周大川中午出去吃饭，就会被青儿捉住一顿乱捶，李三跟着起哄，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疼他不自在，
青儿就跟李三斗一阵机锋，让李三闭嘴，
第二天一早，周大川顶着晨雾来到铁皮屋前，大街上还空荡荡的，好像白天的繁荣就是一场梦，
青儿已经起床了，正往外搬东西，看大川过来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我还以为你不来呐，
大川说，我倒是敢啊？
听话就是乖孩子，来，帮我把架子抬过去，青儿命令到，
这架子大川自己能搬动俩，但青儿执意要和他抬，这感觉就像夫妻做活计，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眼，又含情脉脉的笑，提醒对方别碰到手，
摊位支起来，青儿一边熟稔的摆水果，一边自言自语，这就是我的生活，每天就从出摊开始，然后一站一天，哪儿都去不了，无聊的要死，我也想跟着莉儿去城里逛街，但我不能和钱过不去啊，像我们摆摊的人，只有阴天下雨才能放一天假呐，嗨，你下雨天喜欢做什么？
我？大川认真考虑一下说，以前就是睡觉，
青儿说，那你小子有福了，以后下雨天赔我进城看电影怎么样？我请客，
大川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约，心里开心，嘴却不听使唤的说了句，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假，
青儿又来了脾气，请本姑娘看电影的能排队排到北菜园子，你告诉我请不下来假？旷工也得去，这是命令，知道吗？
好好好，大川满脸陪笑，他好像不怎么会谈情说爱，各处都显得笨拙，要青儿牵着引着才行，
摊子摆好大川要去上班了，街上也陆续有了人，骑车的、走路的，李三也引燃了劈材，浓烟滚滚裹挟着一股松香味，开始烙火烧，
青儿叫住他，轻声说，我给你织了副手套，在小铁屋床头上，你自己去拿，说话时眼瞟着远方，像接头的地下党，
大川点点头，去到对面的铁皮屋，看到床头枕头上，放着一副蓝色毛线手套，像小时候带的棉闷子，
拿在手里，还有淡淡的雪花膏味，和青儿身上一个味道，大川把它揣在怀里，慌忙退出了小屋，
到了工厂，大川把手套取出来，带在手上，大小正合适，柔软而又温暖，似乎带着青儿的体温，幸福感像朝霞一样，扑面而来，
一中午，这双手套摘下来又放回去，再带上端详一番，傻呵呵的笑，
中午出去吃饭，青儿问他手套怎么样，大小合适吗？
大川说，别提多合适了，一丝不大，一丝不小，刚好装下我的手，
青儿说，那你咋不带？
大川是不舍的带，唯恐蓬松的绒毛磨平了，唯恐自己的汗手弄脏了，
青儿又怪他，这么冷个天你不带留它作甚？戴破了我再给你织就是了，你知道吗？人家是平生第一次织东西，跟莉儿学了一下午，昨晚上一夜没睡织出来的，
大川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感动的眼窝发酸，就差去抱抱她，
晚上大川住厂，吃完晚饭出来溜达，不觉间溜达到小铁屋，门开着，里面开着灯，
白天厂里发了一本挂历，全是四大天王的照片，大川准备送给青儿，
大川踏进铁屋时，正在数钱的青儿惊叫了一声，倏地跳将起来，看着大川激动的拍着胸脯、舒着长气连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大川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安抚青儿，还是来的不是时候应该离开，
第一次在狭小空间里近距离接触，灯光下的青儿红着脸，说我正数钱，你知道的，我心烦就数钱，你咋来了？
大川说我来送本挂历，这就走，
青儿低声说，你知道小菜园吗？你去那儿等着我，我收拾收拾就去，
大川确实是来送挂历的，他没想到青儿会让他去小菜园，更没想到青儿会主动约她，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了啥，出门就去小菜园了，
这是过去生产队的叫法，在厂子的后面，公路两旁一排百年老榆树，在漆黑的夜里像个时空隧道，宁静的的只能听到脚步声，偶尔两只叫春的猫窜过，把他吓了一跳，
走了一段，他似乎听到脚步声，肯定是青儿，他能嗅的到，
脚步声渐近，他的手心也开始潮湿，
两个人拐进了乡间小路，月儿还没有升起，夜空繁星点点，脚下是松软的枯草，青儿和他并排往前走，偶尔会碰一下肩膀，
大川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连寒冬的空气也燥热起来，心里莫名的激动，嘴里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没谁说停下，也没谁说去哪儿，偶尔碰到青儿的手，她带着一双手套的，
大川说，黑夜不能在田地里乱走的，青儿低声问为啥？
他说，田地里有很多机井，不小心会掉下去，说完在黑暗中做了个谁也看不见的鬼脸，是突破尴尬的小小庆祝吧，
青儿说，是的唉，你这么说我好害怕，
大川终于等来切入点，说，我拉着你的手，你就不怕了，
说着在黑暗中握住青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摘了手套，但一只小手确是温暖的，手心跟他一样潮湿，
青儿开心的说，真的哎，握着我好有安全感，说完，走一步就欢快的把两个人的手甩老高，像个调皮的孩子，
青儿拿指甲抠的他掌心发痒，整条胳膊过电一样酥麻，整个人也轻飘起来，好像这不是寒冬的黑夜，而是春暖花开的大草原，身心都被春风吹开了花，像吃了魔幻小蘑菇一样，咯咯的尽情的笑，
一棵大梧桐树下，两个人停下了，黑暗中注视了两秒，拥在了一起，
风停了，空气也凝固了，一股青春女孩的气息包裹着他，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就有多少双眼睛见证这清纯的爱，
青儿贴在他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的好快，呢喃到：我天天想你，一时看不见你就心里发慌，
大川轻声说，小丫头，我也是，两片嘴唇就凑了上去，青儿嘴上说不，身体却诚实的迎合上去，
初吻短暂的眩晕过后，是大川笨拙的唇，只会唇唇相印，不会进一步的动作，亲的青儿一脸口水，
青儿想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他却好死不死的把毛衣扎在腰带里，青儿拽了两次没拽出来，两个人在黑暗里傻呵呵的笑，说了好久相思之苦，
青儿又恢复了她调皮的样子，跟他讲小时候上山差点摔死的经历，讲他上学时帮莉儿出气，满学校追打小混混的故事，大川就不失时机的亲她一口，
月亮没好意思打扰，躲在云层里，他们已经适应了黑暗，看着对方闪亮的眸子，
良久，青儿突然哭了，
这是有咋了？宝贝，怎么又哭了呢？大川心疼的问，
青儿抬头望着他，像最初李三火烧摊上青儿的目光，无限留恋与不舍，说出了一串让大川惊呆的话：实话告诉你，我马上要结婚了，你快想想办法，咱俩怎么办？
什么？大川一脸懵懂的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清楚，
太长，明天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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