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秘的熊逸和清晰的蒋勋
熊逸和蒋勋的差别是很明显的,在百度上搜熊逸,第一条搜到的是问题“熊逸是干什么的?有人了解吗”,搜蒋勋,第一条搜到的是答案,百度百科有关于蒋勋生平的详细描述。
有人说熊逸是北大毕业的,也有说是南大毕业的,还有人说他大学没毕业,他用过的笔名很多,熊逸、好熊、程雨城…据说有时候他用女性视角写,所以有人推断苏缨也是他的笔名,也许他本人是个女的也说不定。从我读他的书的判断,他可能略微有些自闭,至少是不爱社交的,读书并让各种理性非理性的观点碰撞是他最大的乐趣,因此读了很多书,也写了很多书。
蒋勋就清楚的多了,1947年出生于西安,成长于台湾,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在巴黎游学数年,回台湾后讲课并出版了大量书,现任《联合文学》社社长。
不过对我来说作者的履历并不太关心,我关心他们的作品本身,以及读完后对我的影响,熊逸的神秘不会引起的我的好奇心,蒋勋的权威背景也不会让我尽信他所写的文字。可能从来也没人把他俩放在一起比较,我写的也不是比较,熊逸的书影响了我的思维方式,蒋勋的书影响了我的情感模式,我有时候刚读完一本熊逸的书,就会拿一本蒋勋的书来调和一下,就像小时候母亲给我喂完了中药,总要给我一勺红糖。
2、良药苦口,红糖暖心
看熊逸的书名,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研究国学的学究,《春秋大义》、《孟子他说》、《周易江湖》、《八戒说禅》、《中国思想地图》等,但实际上他也写了《我们为什么离正义越来越远》、《治大国》等非国学话题的书。“国学”这个词王小波是诟病的,他认为一个学问被冠以“国学”的高帽后,就好像有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实际上不管《论语》还是《孟子》里边都有很多逻辑谬误是值得细细推敲的。我也抵触国学,也因其权威性,我不认为什么东西是可以不经论证显而易见成立的,就好像在一个村子门口立了贞节牌坊就可以认为本村的寡妇都耐得住寂寞一样,其实作用可能是相反的,寡妇和隔壁老王可能因为牌坊的存在更添诱惑和刺激……扯远了,不说寡妇了,熊逸其实也不是在研究国学,他以严谨的逻辑和理性的分析入手,从经典中找其荒谬,把最真实的那部分呈现给读者。
《纸上卧游记》是熊逸以“程雨城”为笔名写的一本读书随笔,可能为了区别于熊逸笔名下的“国学系列”,也可能是效仿赫尔曼黑塞写的《悉达多》把一人分为两人“乔达摩”和“悉达多”的对话,所以《纸上卧游记》里有好些“程雨城”与“好熊、熊逸”的对话,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个人推断。但这本书因为不像别的书只讨论一个话题,所以比较能相对全面的了解熊逸的阅读观、创作观和价值观。
“我喜欢挑剔逻辑,看作者是不是真的能够自圆其说。我还会时不时地检查作者的举证,对一切让自己生疑的地方都会认真地考索一番。”所以他对于大家公认的东西总是先持怀疑态度,“我发觉大家总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既没有清晰的来由,也不曾被清晰地整理过,但这些都是每个人心灵的根须,坚定地拒绝着任何一把喜欢刨根究底的铲子。”,熊逸就是那把铲子,他说《理想国》建立在“高贵的谎言”基础上,“这些高贵的谎言今天当然还有,诸如炎黄子孙、中华民族、龙的传人……今天不再有任何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还会相信这些了,但是,也许会出乎柏拉图的意料,人们颇为默契地在实践上,而不是在理智上接受了这些谎言,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文化母体来小心守护。”他说自我欺骗精神和自我感觉良好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是一脉相承的,只是有时候被伪装成强烈的使命感,“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孟子自信是上天把大任托付给了自己,所以一切的艰难坎坷都只不过是上天特意在磨练自己罢了。这话当然好无道理,但孟子的自我感觉就是那么良好。”
在《周易江湖》一书里,熊逸把神秘的周易用逻辑的方式演绎了一遍,并自己用道具算卦,同时又找了《春秋》和其他典籍里记载的卜卦情况逐一验证,最终让读者自己去判断《周易》到底是什么。概率、心诚则灵、专业的包装、迷失在术语中,这些现在在各个领域(政治、商业、文化)仍然使用着的手段其实有着悠久的历史。经典并非不容置疑,只是很少有人能深入质疑。限于篇幅,我就不一一列举熊逸铲掉的根须了,他的书就像一剂剂药,把一处处光鲜亮丽变成疮疤。
熊逸虽然写了很多“国学”典籍的评述,但是他所用的方法却是西方逻辑析理的,他认为西方的学术传统是依托逻辑论理的,而东方的学术传统是根据经验感悟的,西方的哲学探讨无用的宇宙的本质,东方的哲学探讨经世致用更多些。所以读多了,理性是更理性了,难免会有些不近人情。
看蒋勋的书名,《生活十讲》、《孤独六讲》、《美的沉思》、《给青年艺术家的信》等,满满都是“美”和“情”字,我刚读完的《舍得,舍不得——带着金刚经去旅行》一书里,蒋勋开篇就写“生命如果不是从一点点小小的欢喜赞叹开始,大概最后总要堕入什么都看不顺眼的无明痛苦之中吧。”这句话被熊逸看到,大概又像他批驳冈仓天心的《茶之书》一样批驳其中的逻辑不通了。但大部分人(我自己也是)读蒋勋、冈仓天心是很难忍心刻薄批判的,因为他们的书(包括蒋勋的音频)就像一勺温暖的红糖,吃下去后胃里舒服,就顾不得血糖之类的医学名词了。
有一阵子我把《蒋勋说红楼梦》的音频(那套书跟音频同样内容)放在车里听,每天上下班听完半讲,听蒋勋赞叹青春、感悟各种细节的美,不觉也忽略了帝都的拥堵、雾霾,人变得宽容温暖了很多(不过也许也是那段期间甲状腺激素水平下去了的缘故)。我读蒋勋的书,很难说具体记住了什么,懂得了什么,所获得的是一些说不太清楚的“感觉”,他说“创作即是修行,牢记‘应无所住’,谨慎自己,一涉匠气,便万劫不能再复”他说“历史如潮来潮去,贪看眼前繁华热闹,容易执迷。知道潮来潮去,都在时间中淹没,也就少一点执迷。”他说“专业使人迷失,迷失在自我张扬的虚夸里,迷失在矫情的论述中,‘专业’变成了种种借口,使艺术家回不到人的原点。而柔软是智慧,能柔软就有包容,能柔软就能慈悲。”
这些话从逻辑上可能都站不住脚,没有必然的因果推论,但又何妨,有了这些“感觉”,我能心平气和,能安静地跟自己相处,能品味张若虚的“灭烛怜光满”中“怜”的温柔,苏东坡“多情应笑我”中“笑”的豁达,能品味莫奈画了八年的“干草堆”系列的悲悯,雷诺阿画的丰腴肉体中的幸福。
BTW,上图就是雷诺阿晚年画的《大浴女》,看着这丰腴平滑的肉体,你可能想象他右边肩膀瘫痪、手肘瘫痪,需要仆人把他固定在轮椅中作画。
3、左右互搏,我们总有选择
熊逸经常“检讨”自己“刻薄”以及“一个人如果太喜欢刨根问底,日子一定会过得艰难得多。”,并自嘲“越读书,越落后”。蒋勋经常引导我们包容,推己及人,少一些欲望,多一些美的体悟,少一些垂直线,多一些水平线。这两人实在是大为不同,但我偏偏糅在一起读了,都说调和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我至今平庸,喜欢思考但不爱辩论,坚定起来很坚定,柔和起来也可以很柔和,不过这样确实容易平庸。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读书观,也因为每个人读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价值观,而且就这点来说也不是绝对的,就像不同的人练《九阴真经》,有的可以练出阴狠的九阴白骨爪,有的可以练到柔和,所以我所谓的“左脑熊逸,右脑蒋勋,心中装着王小波”的读书套路只是我自己的阅读趣味,不负责影响他人,大概也影响不了他人。
王小波说“虽然人生在世会有种种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与不幸福中选择“,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事是没有选择的,读书也是如此,你可以读左脑,也可以读右脑,也可以左右互搏,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那些阅读,不喜欢的那些你也可以容忍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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