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如我们做一个活动，比如在学生之间玩一个游戏？”
按照学校要求，期中考试后班主任要在班上开总结会。初一五班的班主任王辛夷，还保留着青春期特有的活泼和创造力。她认为，可以在总结完后，给学生们做一个游戏，以冲淡他们的挫败感。
孙小迎对此不以为然。
“你的名字，是取自王维的辛夷坞？”孙小迎看着眼前的王辛夷，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猜测他早已有之。更何况她恰好也姓王。
“嗯嗯，我和我的学生说过啦！”
“关于游戏的事，孙老师你觉得好不好啊？我问过四班的唐老师，她说不好，还说了很多理由。她主要是担心学校知道了，会有不好的影响。”
“老实说，我并不赞同你的意见。确实，在我们这里这样的小地方，经济上的落后和不发达，导致人们思想上普遍的保守倾向。特别是在我们这种事业单位，教育机构，这种保守的思想使大部分人不大了解和接受新的教育思想和方法。”
孙小迎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和王辛夷分析。她的目光里透着清澈明朗的闪光。在这个一潭死水般的学校里，她的年轻、无畏、大胆是多么难得而令人羡慕啊。孙小迎来到这里迅速就适应、默认了一切。
她的短发多么清爽！她圆圆的脸庞跃动着快活的气息。在她略微扁平的鼻子的周围，零零星星地长着雀斑。
“可是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她的语气倔强，像小女孩的嘟嘴。
孙小迎看呆了。那张嘴化作一口井，白炽的光芒从深处喷薄而出。它曾经被掩埋在心灵的地壳中，重重的泥土覆盖其上。
“那就玩丢手绢吧！你知道这个游戏吗？是我在大学里玩过的……”
在十月和十一月之间，为了暗中布置这件事，他们两人的来往越来越多。热烈的阳光照射在深绿色的树上，金黄的地上印着灰色的阴影，知了的吵闹变成了寂静的背景。他们两个人一同前往超市，孙小迎推着小车，王辛夷挑选即将作为奖品的零食。从一处衣领到另一处衣领，会飞的话语充斥其间。
晚上回到家里，他准备开灯的时候，突然被窗外的昏暗的路灯吸引。走过去，他轻声拉开窗户。黑暗中飞舞的微粒飘忽不定。他探头，看到路灯下一个窈窕身材的姑娘站着。姑娘有着一头光亮、顺滑的长头发，穿青色透气的裙子。一会儿过去，有个男青年过来。姑娘便挽着他的手，影子重叠，渐行渐远。
微信的震动把他的心神拉回这个狭隘清冷的家。在黑暗中，手机的亮光格外醒目。
“我还没问你，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他先打了几个句号，表达自己的无语。删了，又打出“妈你别惦记着人家啊。。。”，再删。
他停住指间。这么多年来，他都是错的。爸爸妈妈却为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一想到这里，他茫然无措。
“原来叫王辛夷啊！”在那个城市里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妈妈看着微信，喜形于色。
02
“我们请这位幸运的同学到讲台上来！”
颜月披散的头发遮住小半边脸庞。和稍微黝黑的皮肤形成对比，她的皓齿可以说洁白无瑕。这一口广告式的美丽的牙齿，使她的微笑带有额外感化的魅力。
“啊……？”
孙小迎刚刚站起来，颜月就提示他要上讲台。他略微犹豫一下，便鼓起勇气，大踏步地走过去。
唯一幸运的是，他今天没有带眼镜。这使得他无法具体看到教室下面坐着的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也看不到他们带有浓重玩笑意味的注视。因而，他的羞涩和腼腆，几乎减弱到了最低。
“这位同学请你简单的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和大家分享一本你喜欢的书。”学姐鼓励他说。
“咳，咳，”孙小迎清一清喉咙——主要是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他看向前方，白茫茫朦胧胧的模糊面孔。五官不明，男女难分。
他的眼神用极快的速度，多次来回地扫过那个位置。导致他站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所在的座位。可惜，他看得不清晰，太模糊了。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下意识的企图。
他毅然决然豁出去了。
“大家先给一些掌声嘛！”
听到他这厚脸皮的话，大家不约而同哄然大笑。就连在讲台边上倚着窗台的浓白色的社长，也被孙小迎这忽如其来的话逗笑得弯下腰。长长的马尾在空中划出黑色的弧线，从背脊甩到前面。
“大家好！我是孙小迎，孙中山的孙，邓小平的小，”他停顿一下，眼珠子一转，心生一念，继续说，“孙小迎的迎。”再次引来大家的开怀大笑。
“我来自广东M市。可能我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请大家多多接纳。”
“我本来想分享一本我喜欢的书。但是，我换了一个主意，我决定分享一本我不喜欢的书，那就是《白鹿原》。我是一名化学学院的理科生。我不懂那些学术性的艺术语言和分析。但是，我有感觉。就我的感觉来说，这部书读完以后并不能给予我美的感觉，艺术的感觉。而作为对比的是，《静静的顿河》却给予我一种永恒的艺术的感觉。我读完《静静的顿河》，沉浸其中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可谓哀转久绝……”
也许是颜月忘记了提问环节。又也许是他分享花费的时间超过了她们的估计。总之，他滔滔不绝意犹未尽地讲完后，颜月并没有问大家“有什么想向他提问，和他交流”，而是说，“谢谢我们的同学，哇我感觉他文学素养比我还要好。”
他从过道上下来，接近那个位置的时候，估计了可以看清楚的大致距离。他走到预先估计好的距离，就装作不在意、不经意地看过去。可惜，那个女孩刚刚好转过头过去，和旁边的人底声耳语。
回到座位上，他无心听颜月的富于感染力的声音——音乐又准备放起来。他只盯着前面那名女生。
他好奇。
他渴望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他抬头，看向讲台上的颜月。恰在此时，她转过头来，迅速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地转头回去。孙小迎几乎怀疑刚刚的几秒钟，是他的错觉。
他心里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跳动。
网友评论